t-3日　　 “导管一号”火星基地　　 东5公里　　 -----------------　　 露娜似乎在努力恢复自己说话的能力，她有意盯着李昂的脸，而不去看窗外的火星，过了两秒，她才说：“对的，我记得导管一号是靠核反应堆供能的，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它的核燃料是钍，对吧？”　　 “是的，钍基熔盐核反应堆，10mw。你们降落时它被淹没在一片沙尘暴里，而且你们的降落场在定居点东侧，这座反应堆在定居点西侧，当时那个能见度下，很难看到它。”　　 这座反应堆坐落在导管一号定居点西侧5公里处，尽量远离基地所在的熔岩管。毕竟谁也不希望睡在反应堆上面，当然核潜艇的乘员除外。　　 李昂的火星职业生涯与这个反应堆有着直接关系，他因为这个反应堆而下决心来火星，也因为这个反应堆的不良表现而陷入到如今的窘境。　　 “听说，它一直就没能满功率运行过？”　　 “是的，现在维持在设计功率的3-8%低功率运行，刚刚能够驱动定居点的重力模拟装置，剩下的电力维持照明、通信，和最低限度的生产实验。”　　 露娜并不觉得意外，平静的说:“是因为散热吧，火星大气太稀薄了，反应堆不能够正常散热。”　　 对她的回答李昂并不觉得意外，她虽然不是什么火星专家，但她一定对火星的开拓历程做过非常充分的研究。　　 “是的，与其说是大气太稀薄，不如说是空气中湿度太低了。当初我们已经充分考虑到了散热问题，但科学计算和实际应用总是有些不一样，最终结果就是这么令人尴尬。你看到的那座塔，就是反应堆的散热装置。”　　 包宇看李昂和露娜聊的起劲，也加入了进来，他问李昂：“李。。。主任，听说你参与过这个反应堆的建设。”　　 这事你都知道，看来没少打听我以前的事情呀，也不一定，估计是颜医生主动告诉他的。　　 “对呀，当时反应堆选址的时候，我做的基址勘测。好家伙整个反应堆核心容器有6米高，94吨重，费了老鼻子劲了。”　　 露娜有些不解的问：“话说，李主任您做核反应堆的地基选址，您到底是学什么专业的呀”，问完她又露出那种独有的狡黠笑容。　　 包宇听到这个问题，也回头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人倒是能找到相同的笑点，而且有相同的坏毛病，就是明知故问。　　 李昂故作惊讶的说：“哎呀，你们两个还不知道我学什么专业的吗？！”　　 那两位同时喊道：“不知道！”　　 真是，太幼稚了。。。　　 “我学地理的，你们的好奇心满足了吧。”　　 “另外，别叫我李主任了，叫我李哥就行了，咱们又不是外人，”李昂盯着露娜，“对吧？露娜同学。”　　 是不是自己人，过几天就能知道了。　　 露娜倒是很镇定，她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轻松的说：“你和包哥肯定不是外人，你也算我的老师了，当然也不是外人呀。”　　 这小姑娘，啧啧，嘴好厉害呀。这个金主代表可不好伺候。　　 李昂赶忙说：“老师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包宇这时向定居点通报道：“导管一号，这里是李昂任务车组，我已驶离基地，航向东8-7-0，车速30公里/小时，自动驾驶系统开始接管，通报完毕。”　　 说毕，他就座椅旋转到面向第二排座椅，说：“李哥，你不是北师大毕业的吗？反正这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刚好可以教教我们火星的一些东西。当然，我虽然来火星一年多了，这样的学习机会其实也不多。”　　 当然了，你这一年都去锻炼身体了，再加上经费紧张，你这样的新人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多接触火星了，确实应该多学学了。　　 “这个时代，如果你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最好不要四处说教，而是要学会闭嘴。”　　 李昂讨厌对别人说教，在他看来“说教是一种用来满足大脑快感的行为”，那些喜欢说教的人，和公开在陌生人面前打手冲没有什么区别。爱教育人的家伙不过是些疯子罢了。　　 “呐，可惜了。那岂不是浪费了这些知识。”　　 “不可惜。真的憋不住，可以去写科幻小说。”　　 露娜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们的对话，指着无人控制的方向盘，问：“真的没问题吗？”　　 包宇回答她：“没问题的，自动驾驶系统要比咱们人眼看的远，尤其是风沙比较大时，几乎只能由自动驾驶系统接管。”说着他指了一下跟在身后的载具，说：“那辆货运载具就完全靠自动驾驶系统控制，跟随咱们这辆车前进。”　　 露娜问：“是不是收集那东西的样本时，也是由货运载具里的探测车代劳？”　　 包宇答：“是的，所以咱们这次任务的风险并不高，我们的行驶路线也是由无人探测车提前探索过的，它比我们早一天出发。”　　 “看来我们不需要做什么了？”　　 “是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地球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这些大活人出舱活动，我也不知道为啥要派你们七个大活人从地球过来。”　　 露娜没有搭理李昂，反问道：“既然自动驾驶如此好用，为什么还要配包宇这种载具专家驾驶呢？”　　 “会有意外事件发生，这样就需要做一些不合逻辑的事情，自动驾驶系统做不到。”李昂说　　 露娜追问：“不合逻辑的事情？”　　 “比如，开车撞墙。对吧？小包。”　　 包宇笑着点点头。　　 露娜摆了摆手，无奈的说：“真是无法理解你们这群人。”　　 李昂指了指窗外，对露娜说：“别操那么多心了，我的大小姐，看看窗外吧，看一眼少一眼。”　　 露娜把头转向了窗外，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怼了一句：“别叫我大小姐。”　　 不叫你大小姐叫你什么呢？你要是能给委员会足够的经费重建火星，我叫你姑奶奶都行。　　 没等李昂把牢骚发出去，露娜就敲击着车窗，惊叹道：“你们看远处，我知道这不可能，但真像是一群卧在地上的黑山羊。”　　 露娜所说的远方，是一片连绵的戈壁丘陵，红色的沙砾地表上笼罩着一层粉红色的尘雾，俨然是波涛起伏的红色海洋上笼罩着一层盐雾，而这略显单调的波浪起伏中，一群又一群的黑色卵圆岩石“漂浮”在地表。远远看去，确实很像是一群又一群伏在地上的黑羊。　　 “那些黑色的石头，是玄武岩，是地壳中涌出的岩浆冷却后形成的。事实上咱们所在的高原就是一块方圆5000公里的玄武岩。我们认为这群圆润的玄武岩是被风沙磨圆的。不过当你亲手摸到它们时，你就会发现它们的表面像粗砂纸一样，远不如地球上的鹅卵石平滑。”李昂开始正经的解释。　　 包宇也盯着那片“黑羊”出神，说：“感觉，就像是丝袜奶茶上飘舞的黑珍珠。”　　 露娜附和道：“对，像巧克力豆。”　　 “两位，打住吧，咱们现在想喝口咖啡都难。不过露娜说的黑色山羊确实很形象，地球上也有一种叫“羊背石”【1】的岩石，远远看去跟草原上吃东西的绵羊一模一样。只是它们形成原因不一样。”　　 “哦，让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在昆仑山那边执行任务时见过，我还听说有时候牧羊人都会把它们和真羊搞混。”包宇比划着羊背石的轮廓，好像回到了地球上。　　 “是的，都一样。火星上的玄武岩跟地球上的大同小异，火星上有的，地球上也有，甚至更多，所以地球对火星失去兴趣，也可以理解。”　　 露娜反驳道：“一样，又不一样，我们可以让人们重新对火星感兴趣，你就可以重建火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