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2日　　 “导管一号”火星基地　　 东430公里　　 -----------------　　 地面载具仍在以35公里/小时的既定速度行驶，前挡风玻璃中红色块的比例已经由占据一半的面积，慢慢变成占据4/7多的视野面积了，缓慢冗长的下坡开始了。　　 本来在正前方偏左一点的塔尔西斯火山已经慢慢移动到了车辆的左侧，那个鸡冠一样的山顶越来愈明显，鸡冠下锥状的山体也从尘盾中显现出来。　　 这可能是火星上最年轻的火山了，李昂对露娜说：“有没有观察到这座火山的颜色有些不同。”　　 露娜一直在注视着这座火山，她立刻说：“更黑一些，应该是玄武岩的颜色。”　　 小姑娘学的还挺快。　　 “是的，更黑一些，这座火山比较年轻，所以她的山体没有被侵蚀，也没有染上火星特有的红色，尤其是她的鸡冠子，黑色的鸡冠子，中国有一种乌骨鸡，鸡冠子就是黑色的。”　　 露娜说：“我倒觉得，更像是马蹄铁的形状。”　　 包宇说：“乌骨鸡我知道，味道很不错。”　　 包宇这人啥都好，吃苦耐劳忠诚可靠，甚至有些可爱，但就是喜欢意淫，意淫在火星上吃不到的各种美食。　　 李昂斜眼看了包宇一眼，说：“别吃了，你注意一下砾石吧，这一带应该有巨大的火山弹，你随时准备干预自动驾驶系统进行避让。”　　 李昂指着山顶问露娜：“看到山体的缺口了吗？”　　 “看到了，山体西侧还是完好的圆锥形，东侧好像被削去了，是喷发时把东边的山体炸开了吗？”　　 “是的，你们美国的圣劳伦斯火山1980年爆发时，3.5亿吨tnt爆炸的能量把山体炸开了一半，600多平方公里内的森林和建筑被夷为平地。要知道，圣劳伦斯火山只有2500米高，而这座塔尔西斯火山，她山顶到缺口的高度就2500米，也就是说，她的火山缺口可以塞下整个圣劳伦斯火山，想象一下吧，那需要多么大的能量，毁天灭地。”　　 露娜倒吸了一口凉气，恐怕这是她到达火星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火星蕴含的惊人能量。　　 “塔尔西斯的这次爆发应该抛射非常多的火山物质，那些熔岩会在空中旋转冷却形成圆形的火山弹，地球上也很常见，最大的直径有半米。但火星引力小，火山弹也会更大，我见过一座房子那么大的火星火山弹。而且火星熔岩的冷却也会更慢一些，所以火山弹形状可能更多样。”　　 “那我们确实应该小心一些。”　　 “没事，不用太担心，只要注意观察就星，而且塔尔西斯火山的绝大多数火山弹和其他物质应该被喷射到了她的东侧，我们在她的南侧，所以会安全许多。”　　 露娜仍然心有余悸，说：“这在火星只是一个中等火山吧。更大规模的火山喷发真是难以想象。”　　 “当然只是中等规模的火山，更巨大的火山就在咱们身后呢，你现在下车向西眺望就能看到。艾斯克雷尔斯山（ascraeus mons）有18公里高，咱们基地就在这座火山脚下；帕弗尼斯山（pavonis mons）有12公里高，阿尔西亚山（arsia mons）有14公里高。别忘了，还有那座著名的奥林匹斯山（olympus mons）高达22公里高。　　 露娜朝车尾望去，好像她能看穿车尾的金属外壳，看到西部的这四座庞然大物一样。　　 “你肯定能看见，天气好的时候半径四百公里内，你都能看到奥林匹斯山的山尖。大概相当于在长沙岳麓山看到武汉长江大桥。从纽约自由女神像看到华盛顿的国会山。不过那要天气好才行，你们来那一天，能见度不足3公里，连基地边上的艾斯克雷尔斯山都看不到。”　　 露娜仍然没有说话，她的双眼紧盯着鸡冠山，好像完全没有去听李昂说话。她只是呆坐在车窗边，想象塔尔西斯火山爆发时的巨大的力量，想象着喷射而出的火山灰笼罩大半个天空。（事实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场火山爆发中，火星地表上四分之一的地区都能看到她喷射的火山灰。）　　 “塔尔西斯火山爆发时，应该有些火星岩石被加速抛向高空，甚至脱离地球引力，成为小行星，甚至有些可能还以陨石的方式进入了地球岩石圈。”　　 露娜支吾着，说：“我大概知道，不过你可能说错了，这些岩石需要被加速到5公里/秒才会逃离火星引力，恐怕火山喷发的能量还达不到。”　　 包宇这小子又是扑哧一乐，说：“李哥，你终于错一回。哈哈哈。”　　 “不许瞎乐。注意观察道路情况！”　　 塔尔西斯火山已经缓慢而又坚定的迫近到三人跟前了，不但左侧车窗的视野完全被遮挡起来，前车窗左半部分的视野也被火山遮挡了。　　 从左侧车窗往外望，只能看到一道岩墙从前方十多公里的地方向人们压过来。岩墙的颜色从低处的红色，到中部的灰色，再到顶部的黑色依次渐变，只有在视野的最边缘才能看到墨蓝的天空挤了进来。　　 李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通过左侧的车窗只能看到红色到灰色的渐变，有一种载具在地下隧道的错觉。而在露娜坐的左侧位置，要想看到山顶颜色的黑，也需要一直仰头才能勉强看见一点儿。而曾经清晰的鸡冠子，在现在这个视角下，也只能依稀看到一点点尖峰。　　 地面始终平坦，车辆始终在缓慢下坡行驶，车身传感器也没有警告车身姿态倾斜。但坐在车里，在左侧巨物的威压之下，有一种整个车辆，或者整个空间向左侧倾倒的错觉。在这个错觉之下，没有经验的驾驶员会不断向右修正车辆行驶轨迹，以抵消倾倒的错觉，最后的结果就是车辆会在地上画一个大圆圈，直到本来向东行驶的车辆，车头错误的指向了南方才会停下来。　　 当然，包宇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更别说自动驾驶系统还在介入。包宇一只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眼睛搜索着可能影响安全的拦路石，不时通过后视摄像头观察跟随在后的货运载具。　　 包宇注意到露娜在观察他，他瞥了她一眼说：“我喜欢在火星上开车，在地球上没有这种机会。”　　 “因为空旷？可以随便开？”　　 包宇笑了一下，说：“都不是，因为轻。火星的引力小，所以开着这种体积的车辆行驶的时候，没有噪音，再加上咱们这载具优秀的滤震，有一种在冰面行驶的感觉。”　　 “像在滑冰吧。我小时候也经常滑冰，我爸当时一度想让我学花样滑冰的。”　　 好吧，这俩人又找到共同语言了，李昂在努力回忆自己小时候会啥运动？乒乓球？好像初中后就没玩过了。，算了，李昂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四肢不勤的半残，就不跟他们凑热闹了。　　 包宇回头看了露娜一眼，笑着说：“当然，像在滑冰，而且不是那种优质的室内冰场。在火星开车的感觉，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在学校滑冰的感觉。我们学校一到冬天就在操场上浇水冻冰，那个冰面坑坑洼洼，但小时候不管这些，我甚至很喜欢那种坑坑洼洼给我的脚跟和膝盖带来的那种冲击，麻酥酥的，跟过电一样，感觉老带劲了。”　　 包宇只有在放松且开心的情况下才会把自己的东北口音带出来，平时最多就是把卫生间说成“伟生间”。看来他现在心情不错，他心情好，说明路况没问题，也就意味着远离危险。　　 真好，希望包宇多说东北话。　　 “包哥，你说话好真好玩。”　　 “我不行，我爸和我哥才会说话呢，听他俩聊天就像看美国的脱口秀，老着笑了。我小时候文静，不爱说话。”　　 李昂说：“别谦虚，我看你们包家人都够能说的，你也不例外。”　　 露娜说：“等回了地球，我给你办一场脱口秀，就叫火星上的火段子。”　　 “好呀，只要你不怕赔钱，给我办十场都行。”　　 塔尔西斯火山带来的威逼感，消失了很多，车内气氛活跃了起来。　　 李昂指着地表上西瓜大小的黑色石头说：“露娜，你看到这些黑西瓜了吧，这就是火山弹，你不是想找有趣的东西吗？这也算是有趣的东西了。”　　 露娜看着这些“西瓜”说：“怎么个有趣，能吃？”　　 包宇接茬说：“可不咋地，嘎嘎甜！”　　 “好吧，我不解释了，你的损失，你俩这一唱一和的真像两口子。”　　 包宇这小子也是没起子，不到一个星期就被人拐带走了。　　 露娜赶快说：“说吧，我不笑了，我认真听讲。”　　 包宇也说：“哥，说吧，我也想知道。”　　 李昂叹了口气，没辙，说吧，谁让我这人心软呢？于是他做了一个切西瓜的手势，说：“也许里面玛瑙，兴许有那种特别大的玛瑙。”　　 露娜失望的说：“李哥，玛瑙这东西地球多的是，一点都不有趣。”　　 包宇说：“哎，露娜，你不是有个玛瑙头绳吗？”　　 “那个嘛？不是玛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