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好饿……”　　 王家嘴14a02列车中，冰冷而空旷的塑料座椅上，一个小女孩紧紧依偎着奶奶，发出卑微地祈求。　　 在她身侧，是一个同样消瘦，穿着紫色花衣服，两鬓斑白竭力维持清醒的老太太。　　 “婷婷乖，婷婷乖，咱不饿，龙王爷等着咱呢。”　　 抱着瘦成竹竿的孙女，刘奶奶双眼紧闭，默默祈祷神明的护佑。　　 作为精海市本地人，刘奶奶向来安分守己。虽然老伴得肺癌走了，但自己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和无比孝顺的儿媳。儿子在商业公司兢兢业业，每天过着疲惫而又高压的日子，终于在外环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　　 七年前，儿媳生了个女儿，娇小可爱，取名婷婷。本来夫妻还想生个大胖小子延续香火，但刘奶奶死活制止了他俩。　　 因为，儿媳在生完孩子后，有了名叫盆腔脱垂的后遗症。　　 刘奶奶不清楚这名字的具体含义，却是被医院那黑白分明的x光片吓得胆战心惊。　　 那些日子里，辞去职位全天照顾孩子的儿媳半夜起来换尿布，每个月来月经都止不住的大出血，身上还长出大片大片的妊娠纹，因而她死活不愿意再让乖儿媳受罪了。　　 生孙女，孙女怎么了嘛？　　 新时代，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　　 男娃能做的工作，咱孙女也能做，还能做的更好更利落！治得小伙子们服服帖帖！　　 本来，刘奶奶这条命都是要交给孙女的。孩子想要星星就给她星星，孩子想要太阳那刘奶奶就脱掉衣服甩着辣眼的身材去捉太阳。　　 可，谁知道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儿子死了，儿媳也死了，被那长镰刀的怪物杀了。　　 只剩刘奶奶一个老太婆照看婷婷，一路奔逃进内环。　　 没人因为她是老人就怜悯她，甚至劫匪都懒得去劫掠她——过去这么久，能抢的肯定早被抢完了。　　 她争不过年轻人，更别说带着婷婷一个七岁的儿童。刘奶奶很害怕，也很悲伤，她不明白自己这辈子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更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婷婷又做错了什么，会被上天降下这样的惩罚。　　 “奶奶，我真的好饿……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婷婷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奶奶对她说，父母去了别处找吃的，马上就会带着蛋糕、冰淇淋、汉堡和她最爱吃的糖醋鱼回来，可一直过去这么久，她真的很饿很饿了。　　 “婷婷乖，再忍忍，再忍忍……菩萨保佑……”　　 刘奶奶鼻头一酸，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迷茫地祈祷。　　 她也很长时间没吃饭了，现在全靠意志力撑着身体。再不吃饭，她撑不过今天。但撑不撑无所谓，重点是婷婷该怎么办。　　 老人心中只有最后一点希望，那就是死后真的有天堂或者地狱。她不停祈祷，无论死后自己怎么样，无论被下油锅还是碾磨盘，婷婷能被上天认为无罪就好，只要可怜的孙女能健康快乐的就好。　　 “阿弥陀佛……”　　 不知怎么，刘奶奶闻到一股米饭与肉的香气，混合着食用油的油水味道，在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中愈来愈近。　　 自己要死了吗？　　 上帝，如来或者三清玉皇，听到她的祈祷，派遣使者乘着马车来了？　　 她不敢睁开眼睛，死死握着婷婷。　　 那声音越来越近，食物的味道也浓烈得仿佛近在咫尺，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　　 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　　 不去管对方的身份，她倒是第一次闻见地府的味道——原来和猪脚饭一样啊！　　 刘奶奶笑了笑，笑完，松开依依不舍攥着孙女的手。　　 她也一把年纪了，只希望自己这辈子的功德能跟阎王爷讨价还价一番，给婷婷未来走个关系。待会儿，说不定还能看见儿子与儿媳呢！　　 届时阎王爷要不同意，那她就脱了衣服在地上打滚，把屁股往阎王爷脸上怼，告他猥亵老太。　　 半响，那声音终于离近了自己，却没有凑上前来，而是留在五步开外。　　 刘奶奶没多想，站起身来，转身对两个鬼差喊：　　 “走吧！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但婷婷还小，你俩可别乱碰！”　　 说着，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让人不知所措。　　 眼前这哪儿里是什么鬼差，分明是一大一小俩男人。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十几左右，不清楚是父子、兄弟还是其他什么关系。　　 小的那人拉着一车堆成小山的塑料盒，大的男人手里握着磨亮的菜刀，分明是在震慑别人。而自己听到的车轮声，就是小车发出的。　　 要说是鬼，那这人气儿未免太重了些。　　 “……”　　 沈筹有些懵。　　 他在列车中远远看见这里有人，加上前面还有不少妇孺，一个个青黄不接面黄肌瘦的，便招呼小枫过来发饭。　　 走到这里，他本想告诉这对老少自己是来发饭的，还没开口就被对方一通怪话弄得不知所措。　　 走？去哪儿？小女孩叫婷婷？我碰她干嘛啊？　　 大抵是饿昏了头吧。　　 他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吃饭吗？”　　 沈筹没有多管，而是用不同于平常的声音问。他不让游龙枫开口，只让其负责发放食物。　　 刘奶奶闻言，愣了愣，接着把脑袋转向小车上堆积如山的猪脚饭。　　 一盒盒巴掌大的猪脚饭如同水晶砖，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呈现方形，每一盒都装满了米饭、猪肉与青菜，毫不吝啬佐料跟香油，鼓鼓的，散发极具诱惑的香气。　　 咕噜噜。　　 婷婷的肚子叫了叫，小女孩接着睁开眼，惊喜地看到一大批食物。　　 “小伙子，这，你是说可以给我们一盒吗？”　　 刘奶奶大为震撼，她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猪脚饭。　　 “一人一盒，别抢。”　　 沈筹说着，小枫很识相地掏出两盒猪脚饭，放到老婆婆身旁。　　 “活菩萨，这是活菩萨啊，施相公您开眼喽！”　　 纵使饿的前胸贴后背，老妇仍然没有急着冲上来，反而是虔诚的用带手绳的老手合十，闭上眼对着神明祈祷。回忆着眼前人的身形，她流下感动的泪水。无论对方是人是神，她这辈子一定要回馈这份恩情。　　 婷婷也一把抓过来猪脚饭，连盖子都没开，直接上牙开始咬，舌头舔舐着上面溢出的猪油，发出砸吧砸吧的声音。　　 “婷婷，轻点，轻点！”　　 刘奶奶慈爱地看着孙女，乐开了花。她把自己那份打开，递给小馋猫似的婷婷。后者接过，直接上手挖着吃。　　 老婆婆看了半响，自己的内心仿佛也被这和谐的一幕填满了。等到婷婷把一整盒猪脚饭吃完，又开始吃原本婷婷自己那一盒，刘奶奶才想到那两个人。　　 转头看向列车深处，她惊讶地发现，这俩小伙子居然又在继续发饭！　　 看着对方有条不紊领着人移动起来，简直比官方还要阔绰！　　 难不成，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沈筹没有在意这对妇孺，只是继续承担着护卫与警戒的职责，待在小枫身旁。　　 他自然不知道刘奶奶心中所想，但他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出名，功劳又是否被归于施相公，幸存者对他看法的好坏。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法术力。　　 “谢谢，谢谢您！”　　 一位穿着cos装的女学生接过猪脚饭，热泪打湿了脸颊。她的裙子被外人撕了个大洞，娇嫩的手臂与肩膀满是淤青。　　 女学生一边哭，一边用手扒拉着猪脚饭，生怕别人抢去。这时候她终于又感受到了人情的温暖，感受到自己处在一个‘文明’的社会，一个会关注弱者的秩序世界当中。　　 受到恩惠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法术力仿佛被开凿的山泉，喷涌而出。　　 小男孩，小女孩，老奶奶老爷爷，女人或者病号，能动的全部都动起来，不能动的则被小枫强行塞了几口夹杂着猪肉的大米饭。　　 感恩的字眼叮铃作响，猪脚饭的香气飘散在车厢当中，冰冷的钢铁巨龙里重新燃起热量与温度。　　 “他俩咋带着那么多饭？”　　 吃完整盒猪脚饭，瘸了腿的中年男子对伙伴耳语。　　 “瞧见那防弹衣了吗瘸腿刘，他肯定是官方的军爷！”　　 瘸腿男子隔壁，是断了胳膊的眼镜青年。他三下五除二把肉吃进肚，用分析的眼光观察沈筹，自信得出结论。　　 “是吗？感觉不像啊。但我要是有这么多饭，我绝对没那魄力分给别人……”　　 瘸腿刘摸了摸坏掉的左腿，笑了笑，心中不免有些敬佩沈筹。　　 不过要是让瘸腿男知道沈筹内心的想法，那他可能会有些大跌眼镜。　　 因为后者此时，满脑子都是对周围白色与红色法力的窃喜。　　 法术力是某种抽象的存在，但的确有质量的差异。而现在，他与小枫所得到的，绝对是上乘的白色法力。　　 或许是因为幸存者们真的心存感激，也或许是因为绝望中迎来希望造成的巨大反差，无论怎样，沈筹都感觉自己又朝二级迈出一大步。　　 保持这样的状态，他可以在两天之内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