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一根手臂如箭般射来，断骨直直插入搜捕者面门。　　 骨入处红白喷射，紧接着一阵火花爆闪，头颅燃烧起来，死的不能再死。　　 死了一个，还有更多搜捕者。　　 “避开要害！抓活的！围拢！围拢！！！”　　 指令下达，密集的枪声与数盏探照灯汇合，共同指向一个“人”　　 一个“怪人”。　　 怪人四肢并用，在原野上狂奔，躲避着子弹与探照灯。　　 所过之处，断肢乱飞，血雾弥漫。　　 肢体被他扯下，掷出，如标枪般飞射，追捕者一个接一个被钉死在漆黑的夜色中。　　 然而，更多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汇聚，包围圈已然形成。　　 “狙击手，打断他的腿！”　　 砰！枪声沉重如炮吼，盖过了所有声音。　　 同一瞬，贴地狂奔的怪人如心电感应般急停，夸张的扭转身体，避开了那一枪。　　 但随着他的急停，原本能躲开的子弹却找上了他。　　 几枚冲锋枪子弹没入他的身体，其中一颗更是从眼睛钻进脑子里。　　 怪人直挺挺倒下。　　 “警戒！这点程度他死不了，准备抓捕！”　　 数名全副武装，手持电叉的搜捕者快步靠近，准备彻底解决怪人。　　 “吼！！！”包围圈中传出一声怒吼。　　 伴随怪人怒吼，围捕的众人耳后同时呲出火花。　　 下一刻，数十朵“头脑烟花”绽放，搜捕者齐齐倒地，化为火堆。　　 怪人眼中满是迷茫，但身体不停，继续朝着远方狂奔。　　 轰！爆炸声从背后传来，怪人头也不回。　　 急奔中，他脚上的电子镣铐由红转绿，“咔嗒”一声松脱，掉落在地。　　 鲜血不时从他的伤口滴落，血液一触地，便被野草吸收，只剩一丝殷红。　　 怪人意识模糊，由奔变跑，由跑变走，速度渐慢。　　 几颗子弹从伤口被挤出，夸张的恢复速度让血肉重新愈合。　　 眼眶里掉出最后一颗子弹，怪人的意识似乎只剩下行动本能，摇摇晃晃前进。　　 如墨般的夜里，一道微光指引着他，走出旷野，步入城市。　　 路边各式灯光次第亮起，一个衣着破烂的人，双目失神。　　 紧盯灯火，摇摇晃晃穿过街巷。　　 噗通一声，栽倒在一条小巷里。　　 极远处，光怪陆离的高厦密集，直插云层。　　 ………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　　 菩提萨埵婆耶　　 …　　 唵　　 ………　　 “喂，醒醒。”　　 周哲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拧在一起，随着脑袋里撕裂般的剧痛反复旋转。　　 他是被戳醒的。　　 头痛欲裂，周哲用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团粉色。　　 有些刺眼的阳光里，站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子。　　 女子正拿着棍戳他，旁边围着几个大汉，警惕地打量周哲。　　 坏了。周哲心中一凛，虽然脑子如浆糊，但本能依然让他警惕起来。　　 “你面生得很，不是附近街区的吧，来这做什么？”一个短发大汉开口道。　　 “我记不清了。”周哲想站起身，但头一阵剧痛，只能勉强扶额回道。　　 余光打量着四周，几个大汉脸上布满金属纹路，唯有粉发女子皮肤正常。　　 “你从城外来的？”粉发女子目光看向周哲双腿，那里沾满黄土与碎草。　　 “应该是吧…”周哲想回忆，但一阵刺痛阻止了他。“我想不起来。”　　 看着周哲捂头，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像装的，几人稍稍放松。　　 “兄弟，看你这是遭了事，说不准是被劫了。不行就先在我这对付几天…”　　 短发大汉刚要继续说，粉发女子打断道：“看你挺结实，要不要来我们酒吧打工。”　　 “保安，包吃住，试用期没工资。”　　 周哲懵了，怎么突然就打工了？　　 而且自己明明知道“打工”这个词的含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应的事情。　　 还有梦里那些奇怪的“南无”语调，跟眼前这些人说的语言，根本不是同一种。　　 周哲思绪电转，头痛又开始了。　　 一旁短发大汉拉过粉发女子悄声道：“人都这样了，干活不合适吧…”　　 粉发女子挥手打断道。　　 “最近不太平，多个人镇场子总是好的。还有，酒吧没钱了。”　　 说到这，短发大汉不吭声了，两人望向周哲。　　 “咕噜——”饥饿的声音从周哲肚子里传出。　　 “行，我干。”思考片刻，周哲答道。　　 周哲发现，自己不回忆，只思考，就不会头痛。　　 他需要一个落脚点搞清楚状况。　　 我是谁，周哲。周哲是谁，不知道。　　 我在哪？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熟悉的那个世界。　　 广告牌上的文字周哲虽然认识，但他清楚，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　　 周哲不想再头疼，压制住回忆的冲动，叹了口气。　　 慢慢理吧，先吃饱再说…　　 短发大汉抓住周哲的手。　　 “欢迎加入鸢尾酒吧！别坐着了，先进去洗洗吧，吃点热乎的。”　　 一把拉起周哲，短发大汉笑道：“我叫大柱，算是老板。粉毛是我们的会计，叫椰蓉。”　　 “看你脑子有点问题，其他几位就先不介绍了，都是附近的兄弟，以后慢慢认识。”　　 周哲：……　　 “我叫周哲。”　　 “*！好名字啊兄弟，一听就能当大人物，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散去，老板扶着周哲从侧门进入，椰蓉盯着周哲的耳后，双眼微眯。　　 酒吧路口，一个摄像头微微转动，回到原位。　　 ………　　 ………　　 酒吧负一层。　　 看着碗里的合成食品，已经洗干净的周哲怔怔出神。　　 他穿着大柱的旧衣服，整理着思绪。　　 自己为什么躺在酒吧侧门？为什么脑子里多了套截然不同的语言与文字？　　 这根本不是“外国”，这里的文字，与他认知里储存的所有语言体系，都毫不相干。　　 周哲用手蘸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　　 是“碗”，自己熟悉的那个字。　　 接着画了几个，bowl，le bol……　　 又画了一个符号，是这个世界的“碗”字。　　 仔细端详这个世界的文字，周哲愈发疑惑。　　 为什么我会读，能写，常识还在。　　 但，又为什么，我只有认知，没有任何完整的记忆。甚至那些熟悉的文字，也没有……　　 啪，一只手搭在周哲肩膀上，“干嘛呢朋友。”　　 周哲一惊，转身时顺手擦掉了桌子上的水渍，入眼的是粉毛椰蓉。　　 “想事呢，怎么了？”　　 椰蓉似笑非笑，玩味地盯着周哲道：“看你没有脑机插槽，喏，这个老古董给你。”　　 说罢，她掏出一个单片眼镜样式的小东西，递给周哲。　　 周哲接过，仔细端详起来：“这有什么用？”　　 “身份认证，收发信息，随身钱包，战术目镜…用处多了去了。”椰蓉答道。　　 “这玩意挺贵吧，就这么给我了？”周哲抬头疑惑的看着椰蓉。　　 “想得美，借你的，等富婆打赏了小费记得还。”椰蓉调笑道。　　 “贵倒是不贵，早被淘汰了，算你五百吧。”　　 周哲犹豫起来，因为他分币没有。　　 椰蓉看着周哲：“干什么都离不开这个，拿着吧，里面有我跟大柱的联系方式。”　　 周哲戴上目镜，椰蓉帮忙固定好电极，又在耳朵上卡好。　　 “它能识别你的脑电波，进行简单的界面操控，你试一下。”　　 随着周哲意识的指挥，单片镜界面不断发生变化…　　 “你刚才表情是什么意思。”周哲一边鼓捣眼镜，一边问椰蓉。　　 椰蓉颇感意外：“挺直接啊小帅哥。那我直说了，你到底是谁？这年头没有义体的可不多。”　　 “我失忆了。”周哲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不靠谱的理由。　　 问题是，他真的失忆了。　　 椰蓉盯着周哲的眼睛看了几秒，搞得周哲有点不自在。　　 “信你了，不过你这个名字倒是很有内涵，不是高塔人，就是流浪者。”　　 周哲听罢心思一动：“什么意思，高塔人？流浪者？”　　 “高塔是城里那些摩天大楼。住里面的，自然是高塔人。”　　 “至于流浪者，离我们有好几个污染区，太远了。”椰蓉答道。　　 看着正欲追问的周哲，椰蓉劝道：“别想太多，当心头疼。”　　 “等你好点了，自己查资料吧。”说罢，椰蓉拍了拍周哲的肩膀，离开了负一层。　　 高塔，流浪者。　　 周哲感觉很熟悉，控制不住回忆起来。　　 但除了头部的刺痛，什么也没有得到。　　 周哲放弃了回忆，他暂时也不敢查资料，毕竟命更重要。　　 万一看了之后脑袋爆了，那就完了。时间还长，等好点了再慢慢找。　　 吃过饭，周哲感到疲惫，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扫地机上的摄像头闪动两下，重新归入寂静……　　 ………　　 “兄弟，你在没？”　　 洪亮的声音传来，周哲被吵醒。　　 他本以为自己会梦到点东西，可什么也没有。　　 “在这，怎么了？”沙发上的周哲坐起身，单手挥动，示意自己在这。　　 “啊，你睡着了，不好意思啊。”来人是酒吧老板大柱。　　 “你歇着，没啥事。”大柱说完，转身往一楼走去。　　 “我睡够了，起来活动活动。”周哲起身叫住大柱。“是不是到点了，走吧，干活去。”　　 大柱嘿嘿一笑：“行，今天你先坐那看着。”　　 “酒吧也没啥活，就是偶尔有闹事的，吓唬一下就行。”　　 周哲走到一楼，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大柱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门外天色已暗，酒吧客人还不多，周哲看到大个子酒保在擦杯子。　　 正当他准备继续尝试回忆时，单片目镜上，弹出了一条陌生讯息——　　 “长话短说，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