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轲等人安全的回到地库时,整个地库里面已经是哀鸿遍野。 沮丧与悲伤已不足以形容地库幸存者们此时的心情。巨大的绝望和恐惧才是笼罩在人们心中黑压压的阴影。原本在地库里重建的信心和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只是人们还处于初期的惊恐当中,所以并没有立即出现混乱的局面。 但即使这样也已经够麻烦的了。 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抓着金瑞的衣领,哭嚎着质问他:“我老公呢?你把老公还给我!” 金瑞任凭女人的拉扯推搡,表情呆滞的一言不发。其他的人也是对金瑞出声埋怨或者怒目而视。最后还是张丽娜看不下去了,将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拉开安慰,郭文也将金瑞带到了地库的角落。 回到地库的陆轲等人也是心情沮丧,陈伟默默的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躺下,和谁也不想说话。在电梯口等他的张慧见到他回来一时激动的想要迎过去,但是想起来之前还在因为表白的事情跟他生气,又生生的停住了脚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着陈伟在她面前走过,然后悄然的跟在他的后面,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位置静静的看着他。 而萧月霜表情歉疚的来到陈伟的附近,她不是不知道陈伟对她的心思,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但是她心里仍然没有忘了自己的男友,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也一言不发的看着躺在自己位置闭着眼睛的陈伟,偶尔间两个女人还会对视一眼,但都无法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心里在想什么。 李一飞和郭文回来后,躲在一边低声的商量着什么,期间李一飞还抬头看了一眼陆轲。而陆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疲惫的走回果蔬加工间,迎面正碰到张丽娜。对方眼睛通红,目光中含着担心与责备的复杂情感。陆轲想与她打个招呼,但是张丽娜却没有搭理他,怒气冲冲的离他而去。搞得陆轲也是莫名其妙。 到了深夜的时候,白日里的劳累与激动使得地库的幸存者大都陷入了熟睡当中,即使那巨大的悲伤与恐惧此时亦已被睡眠短暂抚平。 整个地库里,只有金瑞仍然醒着。 他摸索着从休息的位置爬了起来,艰难的向收货平台的大门走去。他之所以会是这样的动作并不是因为他受了伤或者地库的光线不足,而是他的身上已没有了一点力气。 自从回到地库后,他的脑子里一直都是一片空白。浑疆疆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白日里所遭遇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在世界终焉之前,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受了挫折就会崩溃放弃的人。在他家里的书架上摆满了诸如《如何在逆境中获得成功》、《30分钟建立自信》、《领导人必读》之类的成功学书籍。 他一直觉得自己与超市里的其他员工不一样。郭文也好,陆轲也好,他们的人生过的毫无意义,一点上进的计划都没有。而他就不一样,他来超市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领导,并且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去努力。只是多年来上位不成,便也生成出了那些管理层都是靠裙带关系或者拍马屁上位的怨气。 末日出现之后,原有的社会秩序崩塌,这让他重新看到了成功的机会。虽然一开始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恐惧和绝望,但是在看到陆轲、郭文他们的几番成功后,他突然又生出了信心。自己以前的眼界过于狭窄,领导一个超市算什么,在这末日里自己可以领导这些幸存者活下来,甚至领导一个国家。陆轲、郭文他们都可以,自己比他们更强。 但是最后事实的打击让他整个人彻底崩溃了,这个末日的世界残酷无情,使他认清了自己并没有能力面对它,更无谈领导其他人活下去, 也许他连领导了一个超市的能力都没有。 金瑞来到地库卷帘门前,门外传来了低低的声音,金瑞知道是那些该死、可怕的丧尸。他左右看了看,左边是开着门的收货部办公室,右边则是垃圾房。在杨晓娇和张丽娜来到地库后呆在这附近,陈伟怕有味道传出来影响她们,便把垃圾房的门关上,还找来一块板子挡在门前。 金瑞走了过去,移开门前的板子,又打开了门。路过杨晓娇身边时又看了她一眼。这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想做一件事。 ****** 杨晓娇此时正在做一个梦。 梦中的房间四周都是白色的,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却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她一直都在这里。 她低头发现自己是穿着病号服,也许是刚刚经历过一次治疗,但是她不记得自己因为什么住院了。她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些隐藏的记忆已经因为白天行动中的撞击而逐渐显现出来。 她的目光向前望去,对面的墙壁里插着无数的匕首,有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拔出它们,快一点拔出它们。” “是谁?” 杨晓娇的心里突然充满了警惕,但是不知为何却无法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快一点!” 声音催促着,充满了权威与不容违抗。 在梦境中杨晓娇开始集中意念,墙壁里的匕首开始晃动起来。 同时间,杨晓娇周围的一切细小物件也开始动了起来。 放在她身边的匕首升到空中,周围一些细小的纸屑或者石子漂浮了起来。 躺在她旁边货箱上的张丽娜因为在熟睡当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而地库里唯一醒着的人金瑞此时正专注的将一条尼龙绳系在垃圾房屋顶的铁钩上。 在经历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自杀是金瑞脑子清醒时唯一想做的事情。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困难,今天他目睹了很多跟随他行动的人被丧尸咬死了。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内疚,而是他因为他已经认清了自己能力,丧失了活在这个末日的勇气。 他脚下踩着的是半米高的垃圾桶,将头伸进了系好的尼龙绳套中。接着垃圾桶被他踢倒,里面的垃圾滚了出来,其中有一个玻璃瓶摔碎在地上,同时尼龙绳紧紧地勒紧了他的脖子。 金瑞的双眼凸出,因为呼吸困难舌头也伸了出来,双手无意识的在空中挥舞着。然后他突然发现,死亡对他来说也是一件痛苦且无法接受的事。 就如他以往的性格一般。一开始想得很好,一死了之获得轻松。但是真正经历时便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了。 总之,上吊自杀所产生的巨大窒息感让金瑞后悔起来。不过此时的他想要下来却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他发出嘶哑的呻吟声,拼命的摇晃着身体,固定在屋顶的挂钩开始松动起来。 与此同时,杨晓娇在梦中不断的集中着自己的意念,对面的白色墙壁开始龟裂变形,上面所有的匕首都逐渐的自动拔了出来。 她身后的声音病态而又苍老:“将它们全都拔出来吧。” 垃圾房里的一声巨响,中断了杨晓娇的梦境,也让地库里的其他一些幸存者惊醒过来。 垃圾房屋顶的挂钩掉了下来,金瑞也跟着同时掉下来,脚下踩到碎裂的玻璃,然后身体向后一倒,摔断了脖子。 ****** 因为金瑞自杀引起的喧嚣持续到早上才结束,陆轲和郭文收敛了金瑞的尸体,暂时放在了陆轲休息的果蔬加工间——这里的温度比较低,陆轲睡在了外间,金瑞的尸体放到了里面的低温冷藏库。 地库里对金瑞的死亡议论纷纷,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大部分人的心里都还是恐惧的。金瑞的自杀进一步推动了地库里的绝望情绪。其实这种情况在末日的最初时间里是十分危险的,陆轲、李一飞等人当时都没有意识到,只是在以后才惊觉其中的险情。 他们差一点就在那时全军覆没,幸亏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拯救了一切。 不是陆轲。 在收敛完金瑞的尸体后,张丽娜怒气冲冲的找到了陆轲。 她盯着陆轲带着讽刺的表情问道:“你现在满意了?” 陆轲皱起了眉,行动失败了,他的心情也不好:“你觉得我是故意让行动失败,让那些人去死的吗?” 张丽娜冷笑着:“你当然不会那么做,你不是一直在显示自己谦让、高尚的情操吗?” 陆轲不说话了,转身离开。他觉得张丽娜是在无理取闹。 但是张丽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挡在了陆轲前面,她还有话要说:“你真的觉得金瑞领导的行动失败,那些人的死和你没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领导这次行动,还会出现这样的伤亡,还会失败吗?” 陆轲明白她要说的意思,这件事他们以前就讨论过。 他说道:“不管是谁做为领导,都不可能避免失败的!” “但是你会引导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并最终走向胜利。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却不愿承担责任。你顾忌人言,爱惜羽毛,以为这样就能显示出你人格的伟大。可是我并不觉得你有怎么伟大,你有能力让大家活下来,却没有那么做,是你害死了昨天参与行动而死去的那些人,是你害死了金瑞。你应该感到内疚才对!” 张丽娜这一番话说得已是泪流满面,站在她对面的陆轲却是哑口无言。张丽娜之后伤心的离开,陆轲独自一个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想明白的陆轲找到了郭文和李一飞。他们在听完陆轲的想法后均是一愣,实际上陆轲的想法和他们不谋而合,即使陆轲不来找他们,他们之后也要去找陆轲的。 之后陆轲又联系了陈伟、王志勇、鲁不同,也取得了他们的支持。 “就这么干吧!”李一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说。 陆轲爬上了货梯口前的一卡板货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库里的每一个人。一些人注意到了他,另一些人在他开始说话后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有件事情想和大家说一说。” 陆轲的声音很高,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扫向聚在他周围的每一个人。他的目光坚定仿佛带着利刃,钱娜娜对上他的目光甚至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下。 “在我说之前,我想告诉大家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多么的害怕。但是我们面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们仍然得继续。” “你是说我们还要上去卖场吗?”有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发问了。这个问题引起了人群中的一阵骚动。 杨毅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刚刚从上面逃回来,现在还要我们上去送死?” 亦有几个声音附和着他说道:“是啊!是啊!”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陆轲斩钉截铁的说着。 孟欣欣表情有些发懵,张丽娜的眼睛已经烁烁放光。而钱娜娜表情疑惑的看着陆轲,她不像高声反对的杨毅那些人那么愚蠢,她和张丽娜一样知道陆轲所说的确实是他们必须做的事情。但是由陆轲说出来却是让她意外。 她不明白为何陆轲会有这样的转变,也许她看错了这个人。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应该看得明白。继续留在这里最终只是死路一条。我们最后总得离开地库回到卖场里面,之后也许我们还会离开这间超市。攻占楼上的卖场,扩展生存空间只是我们活下去的第一步。然后我们一步一步的努力,坚持的活下去。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并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和金瑞一样害死你们。是的,我不敢保证你们在这一步步的努力中都能活下去,但是我还会继续走下去,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条对的路。在这一条路上没有什么民主讨论可言,只有相信我。我会带你们杀出一条生路,或者你们留在原地,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就到来的死亡。” 陆轲一口气的说完自己的决定,听到他话的幸存者大都是目瞪口呆。陆轲也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径直离开准备去了。 人们开始对陆轲的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他的话是对的,有的人则坚持这是自寻死路。更有人不满陆轲的态度专横。但是始终没有人公开提出反对意见。 钱娜娜仍旧是一脸的忧色,她对陆轲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担忧的,在她的心里也认同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忧心的是陆轲本人。 陆轲和金瑞不同,他并不和自己是一路人。之前在超市里钱娜娜对他并不算了解,但是自从在药房获救与陆轲见面后,钱娜娜就觉得他们两人并不是能走到一起去的人。这种感觉很怪,实际上当时两个人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钱娜娜就是会这样觉得。 这背后钱娜娜也无法说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的潜意识里觉得金瑞可以控制,而陆轲却不能。 以前陆轲没有展现出主动和野心对钱娜娜来说也就无所谓,但是像今天这样陆轲主动站出来担起了责任,钱娜娜就十分郁闷了。 她找到了杨毅,但是他对反对陆轲的事情并不怎么热衷,陆轲此时已经决定由他和李一飞、郭文等人重新攻占楼上卖场,杨毅认为既然不让他去送死,其他的事情也就无所谓了。 钱娜娜只好又去找到了郭文:“你真的觉得陆轲可以带领我们吗?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像你这样稳重、优秀的领导。” 郭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陆轲就是一个优秀的领导。” 钱娜娜彻底无计可施了,而陆轲方面已经做好了新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