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所后,白晓平上楼后在阅览器中搜索了关于海岸的大致情况。海岸,确切地说,是雀湾海岸,位于这片大陆的东部沿海,其前身是亚统时期沿海城市的遗存,后经过洲域的改造,逐渐成为负责近海勘探、资源开采等事项的独立区划单元,并同时与其他洲进行合作。 雀湾海岸有4个分岸,这四个分岸有各自编号作为名称,编号顺序按地理位置由北向南依次确定,且各分岸的总体面积相近。各分岸负责的工作范围有所不同,但总体上服务于近海的勘探事项。海岸的中心为第二分岸,它是四个分岸管辖领域最多、各类设施最为完备的分岸。其他的资料大致是海岸的管理体制、开发事项、人员分配、待采资源分布等内容,百晓平不太能理解,略过了这些。 当晚,白晓平同大伯谈论了飞板学习,以及去岸边看看的意愿。大伯答应了明天早上和他去对接飞板权限并且练习一会,至于去岸边,大伯说需要等到机械体失踪事件调查清楚后才可以,而具体的时间可能至少需要一个月以后。 入睡前,白晓平带着一些失望,这种失望正不断地压抑着他待下去的动力。他有气无力地向倒向床,衣服也没有脱。一个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仿佛遥远得永远够不着。 这里没有可以在里面自由奔跑的丛林,也没有其他同他一起外出玩耍的同伴,没有早起时的晨曦和鸟鸣。外面的空中街道折射下来的是泛白的光,屋外是无法走太远、受限制的街道,即使仅待上短短一天,白晓平现在也感觉这些环境让他有些难以适应。特别是听到至少要在一个月之后才能和大伯出海后,让他更加难以忍受这种单调的环境了。 白晓平有些想回家,但是他还想去岸边。就在这种纠结之中,他慢慢地有些困了。 窗外,街道两旁的建筑蒙着一层暗淡的不止何处来的光。这一晚的夜空出奇地安静,直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警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将近午夜,白晓平还在半睡半醒中,这警报让他在迷惑中逐渐清醒了过来。片刻后,窗外的街上上,杂乱的人群发着强烈的动静。白晓平往外一看,人和机械体混杂于一起,借助飞板和其他交通工具正快速地穿行于街道,似乎很匆忙的样子。而上面的空中街道内,动静似乎更大,隐隐有些争论声。 正当白晓平瞪大了眼瞧着街上的场景时,卧室门被打开,大伯的声音传来,“晓平,海岸有些紧急情况,我现在得离开了。” 白晓平应了一声。大伯随后下了楼,出现在了下面已经有些稀疏的人群之中。白晓平困了,他想睡了。他不知道这警报声的含义,他之前听过类似的警报声,但是现在他一时无法将其与现在的警报声联系起来。 一会后,他浅浅地睡着了。但是警报声没有停息的意思,白晓平在睡梦中,隐隐感觉这警报声还在敲击自己的耳膜。 他似乎理解了这警报声的含义。这含义,附着在眼前的景象,或是脑子的幻想,或是过去的记忆。那幻想中,有黑雾缭绕的暗夜,四处闪动的火光,嘈杂的争吵声、呼喊声,肌肤可感的热浪,它们片刻不息着涌入感官。 巨大的火舌,射向最高的建筑。坍塌,轰鸣,尘埃....在未名的城中,屏罩破裂,所有人如四处乱窜的鼠蚁。古老的记忆,以及被基因编码的恐惧,重新经过生物信号,让这些无助者颤抖、哭泣、哀啸。 漫长的黑暗后,是漫长的腐化。浮显的白点中,是莫名的光粒。 气泡。一些气泡悬于上空。上空,是看不真切的粘稠的灰暗。白点,一个唯一的光源镶于灰暗中,发出针状的光芒,但是无法穿破这灰暗。 四周,比上空更暗,如迷雾,又如深潭。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周围的黑色迷雾缓慢地向外退去。如果患有幽闭恐惧或深渊恐惧,那么,身处其中的人大概会惊颤至瘫倒。 迷雾正在退散,光源为其空下的沙地蒙上一层随不明来源的水波摇荡的幽影。 幽影之中有个身影,表情惊慌。百晓平并没有幽闭恐惧,但是身处这样惊悚的场景中,四周稠状如油墨般窜动的黑雾让他感动非常不舒服,他甚至有些想呕吐。 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正在退去的黑雾中显现,径直向白晓平走来。 白晓平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四肢轻微一动便可感觉到某种阻力,衣服似乎在飘动,头发像是被吹动。 但是前面那个身影,似乎不受这种阻力影响,它的步伐轻盈,四肢修长,脑袋类似椭圆形,这让白晓平确信那是个机械体。 机械体,对于白晓平来说,有些陌生。在洲域内,机械体视为与人共享洲法和某些伦理道德的主体,各洲已将机械体编入人类社会,并按人的身份对待机械体。但是机械体总体上是社会运作中的个体,与人的交往范围局限于社会职能中。 眼前的这个机械体,白晓平不知他的目的,但即使周围环境可怕,他并没有害怕。 在他疑惑时,机械体的全身散发出了比白点稍微亮一些的光芒。白晓平看清了他,破损的上半身裸露着内部还在传动的零件,似乎经历了强烈的撞击和切割。四肢同样破损严重,头部的视觉感知部件凹陷,似乎已经失效。 机械体缓缓伸出了手。就在那机械体的手伸出之际,他的面部扭曲着,白点散发的光此时也聚焦于这破损得可怕的面部上。他的面部被分割成多个圆圈,呈旋涡状。旋涡一会后旋转着,随后旋涡又凸起、凹陷,如同布满沙虫一般,蠕动着。 白晓平的呼吸立刻紧张起来。那蠕动的脸庞突然诡异地变幻出了人脸,且在不同的人脸中切换,直至那脸变换成了大伯的模样时,白晓平彻底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