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闲聊结束，我今天过来就是给你做个回访笔录归档，你能把昨天目击疑犯犯案的过程复述一遍吗。”　　 月晴将笔录板拿了过来，眉眼不兴，准备正式开始记录。　　 “当然。”　　 继阳没什么意见，把自己昨天的见闻复述了一遍。　　 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对一些细节做了些修改……或者说艺术加工，毕竟九句真话里掺一句假话是最难辨伪的，而且那条巷子里太偏僻没有摄像头，也给予了一定的操作空间。　　 ……　　 “总而言之，我当时看到疑犯趴在受害者身上不知道在搜什么，对方听到了我的声音就直接跑了，然后我发现了受害者，简单止血处理报了警，过程就是这样。”　　 “嗯。”　　 月晴点了点头，在记录表上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检查无误，她正准备将文档收回公文包，但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　　 “差点忘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你说。”　　 “昨天傍晚案件发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巷子里面？”　　 “那个巷子这么偏僻，连监控都没有，你怎么会恰好路过并目击了案件？”　　 “很可疑哦。”　　 在涉及到本职工作内容时，月晴说话的语气明显锐利了不少，甚至隐隐有了几分攻击性，气势逼人。　　 继阳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个情况，便直接答道：　　 “没什么特别的，就突然心血来潮想走走，也许是出租车开久的职业病，见到不熟悉的地方总想去逛一圈。”　　 继阳又开始插科打诨。　　 “结果没想到这次中了大奖，还顺手救了个人。”　　 “照理说，你们治安局应该给我发个见义勇为的锦旗吧？不过我不喜欢这些虚的，能直接发点奖金最好。”　　 “行了行了，你过关！”　　 “至于奖金……我建议你联系一下受害人，兴许他会给一朵大红花贴纸贴在你头上。”　　 月晴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要放在平时，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今天不同，继阳不可能有犯罪的嫌疑。　　 “第二个问题，你有见过疑犯行凶的凶器吗？”　　 “没有。”继阳不假思索道：　　 “我当时只看见疑犯的背影，他趴在受害者身上，接着听见我的脚步后对方直接跑了，之后我才报的警。”　　 “也就是说，你其实没有看到他抢劫的过程是吧？”　　 “严格来说，没有，当时巷子很暗，我连那家伙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有问题吗？”　　 继阳微微皱眉，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月晴没有回答，继续道:　　 “最后一个问题，当时的那条巷子，最里面是条死胡同，只有一堵差不多两米高的围墙，疑犯是怎么逃走的？”　　 “呃，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我是亲眼看见他翻墙翻出去的。”　　 继阳想了想，还是如实把这个情况说明，毕竟这个细节不算太难推导出来，要是隐瞒了反而会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翻出去的？”　　 “没错，他好像会轻功似的左脚踩右脚呼一声就翻了过去……附近外面的监控一定能印证我的话，他就是翻墙逃走的。”　　 “我猜这小子一定玩过城市跑酷。”　　 “好……我知道了。”　　 月晴把刚才问答的字句如实记录了下来，除了巷子里没有监控，一些具体细节无法核实外，大致的情况基本符合他们治安局这边的推测。　　 继阳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他不忘八卦一句:　　 “晴，这起案件还有疑点吗？”　　 “嗯……是有些地方很奇怪，主要是疑犯的作案动机这方面。”　　 “动机？不是抢劫导致的意外伤人吗？”继阳揣着明白装糊涂起来。　　 “不太像，因为嫌犯本人是个收租二代不缺钱，受害者身上没有遗失任何贵重物品，而且最重要的凶器也没找到。”　　 “最奇怪的是，一个原本在医院住院的病人，怎么会无端端攻击一个陌生的路人？没理由，我想不通。”　　 继阳没有接上话茬，从某种意义上讲，隐瞒真相不仅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月晴。　　 但，继阳也在犹豫，毕竟这妮子性子要强，要是真让她查出什么端倪，越过了边界，恐怕会碰到一些无法想象的危险。　　 “总而言之，也只能祈祷那个疑犯能醒过来了，不然这案子可就难下定论了。”　　 月晴收好了文档，今天回访的工作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而到这里，她才肯端起桌子上半凉的那碗粥。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本来已经吃饱的继阳又给自己装了半碗粥。　　 ——　　 “最近过得怎么样？”　　 处理完公事，月晴习惯性的关心起继阳的情况。　　 “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算躺平了，只能说马马虎虎过得去。”继阳答道。　　 “之前你大学实习的时候不是找到一家条件不错的公司吗？怎么最后还是出来开出租车了？”　　 “大学懒散惯了，卷不动，而且被人管着不舒服，所以还是出来开车了，自由点。”　　 月晴没有回应，她知道继阳为了学费当过两年兵，结果差点不想回来上学。　　 一个参过军的人怎么可能不服从管理。　　 “怎么？看不起开车的？班里好几个人都出来开出租车了，还记得我宿舍那个经常和我打游戏的富哥们罗友亮吗？他一样也出开车来跑网约车了。”　　 “哥哥我不偷不抢不赌，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劳动光荣。”　　 “只不过，觉得你有些屈才了，有没有兴趣考一下治安官，过来来给我打下手？”　　 月晴的语气有几分期待。　　 继阳摇了摇头，答道：　　 “读了16年书，刷题刷怕了，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后门走，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那你还是老老实实开车吧。”　　 “阿姨和小妹现在怎样了？身体还好？”　　 “还行，都能活个几百岁，吕叔呢。”　　 “一样，你之前不是也和她们住在一起吗？怎么现在自己搬出来到外环区住了？”　　 “出租车公司有住房补贴，司机可以在外环租便宜的房子住，最重要的是，成年人需点私人空间。”　　 “……”　　 一阵东拉西扯下来，饭盒里的猪肉蒸饺也就吃完了，而屋外的大雨还在下。　　 于是，借着暴雨的由头，月晴没有急着走，她深坐在沙发上，闭目钳口，长久不语。　　 “你看起来困的不行，当治安官这么累？”　　 “嗯，最近局里的事多，而且我有点失眠，感觉快要近视了，临时征用一下你的沙发。”　　 短眯一会揉了揉太阳穴，月晴还是强打起精神，收拾起一旁的公文包。　　 “阳，我先走了，等下我还得去一趟那个租二代的家里做回访，最近市里不太平，局里还有一堆事等我处理，下次见。”　　 女孩起了身正准备要走，但继阳忽然想起什么，再次喊住了月晴。　　 “喂，月晴，你现在既然治安官转正了，那照理说应该发配枪了吧？”　　 “当然，铛铛铛铛！一把10毫米口径「北琼」警用手枪和一把泰瑟枪，每个治安官的标准配置。”　　 她拍了拍腰挂上的枪套，下巴提得很高，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骄傲。　　 “想摸一下吗？诶不给，平民不准接触枪支，想要就自己去考个治安官当当。”　　 “我又不是没摸过枪，我只是想提醒你，要是医院里的那个疑犯突然醒了，又跑出去害人，真碰上什么危险，你可不要忘了用手上的家伙防身。”　　 “的确有这个可能，我记住了，你上班出车时也要多注意安全，因为最近市里的抢劫事件突然多了不少，你要是碰上什么可疑人物，记得第一时间报警。”　　 “姐姐我现在已经是治安官了，在上江城这地头我罩着你，有麻烦尽管找我！”　　 “这话有点公权私用哦。”　　 “别举报我就行。”　　 “还有，你见义勇为的事，我回头给你申请，但别抱太多希望，如果没成，我请你吃个饭。”　　 “提前问一下，去哪吃。”　　 “何姨大排档。”　　 “……”　　 “还有，皮蛋瘦肉粥里的盐放多了，太咸，这不健康。”　　 “谁问你了，滚出去。”　　 “我这就滚，回见啦。”　　 房门被轻快的带上，昏暗客厅再次恢复亘古般的静谧。　　 窗外的雨点越来越沉重了，就和继阳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