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除了宜春宫,整个宜秋宫三座殿,加上承恩殿,都吃的是一模一样的菜单。 太子妃吃得极舒服。 倒是太子,只觉得吃不饱,到底还是让御膳又煮了一碗面条来才算完。 太子妃捂着嘴笑个不停,调侃道:“听说王承徽乃是习武之人,饭量最大,怎么她吃这些就够了呢?” 太子哼一声,喝一口清茶,吩咐紫棠把陶哥儿与和恪一起照看好,自己则拉了太子妃跟他出去散步消食。 就在承恩殿后头的灯影里,顾良媛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满怀期待地看着缓缓行来的夫妻两个。 太子分明瞧见,却假装什么都未发现,脸冲着太子妃说笑,二人携手走了过去。 被无视了的顾良媛只觉得浑身冰冷。 半晌,自己呆呆地回了宜春宫。 回到承恩殿,见和恪正带着陶哥儿玩,姐弟两个都笑得开心,太子的气终于散了些。含笑吩咐他们听话,自己便回丽正殿接着做正事去了。 太子妃也没辜负他的期待,放任着两个小的玩了半晚上。 待到和恪辞行时,陶哥儿好容易有个大不多的姐姐一起玩,哪里肯放?抓着和恪的袖子哇哇大哭,说什么都不让走。 太子妃索性便让和恪留在了承恩殿。两个小的洗了澡,又一处玩了一会儿,才在太子妃温柔的歌谣声中,一起沉沉睡去。 眼看着天将二更,太子妃自己都躺下将将睡着,才猛然想起来,忙命人去宜春宫通知顾良媛: “陶哥儿不放姐姐走呢。且让和恪住一宿罢!明儿早膳后顾良媛再来接人。” 顾良媛自是堆起笑来恭维太子妃慈爱、惹孩子喜欢、姐弟情深云云。 太子在丽正殿听说了,笑着连连点头:“孤这太子妃虽然醋妒小气,却是个慈母心怀。碰上孩子的事儿,她便是个最妥当的。” 庆海低着头,一声儿不敢吭。 ………………………… 宜秋东殿。 众人睡去。 王熙凤趴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乌金和二彩名正言顺地对打。 “其实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宫里殿上,这地方大,你们俩的毛便都抓下来,也铺不满。慢慢打,瞅准了再下手啊!” 到了最后,一猫一鸟都挂了彩,这才各自气喘吁吁地住了“手”。 “得了,乌金开窗户去。”看看三更将至,王熙凤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吩咐道,“瞧瞧我这一整天唱念做打的,收效如何?” 乌鸦兄弟早已在外头树枝上站定,战战兢兢地看着二大人和笔大人激烈对战、羽毛横飞,听见凤凰大人发话,这才松了口气。 一替一声地呱了一会儿,两兄弟住了口。 乌金蹲在窗台上,回头看向王熙凤:“喵。” “是啊。”王熙凤虽不看它,却跟着它的声音长叹一声,“这宫里就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天下。 “不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也不论生下来、养得的是个什么样的好性儿,早早晚晚,都会变成个丑鬼。” “喵。”黑猫轻声跟着叹息。 倒是鹦鹉冷笑一声,一瘸一拐地在架子上挪了几步,用个倒挂金钟的姿势,方道: “废笔,你是来替你主子杀人的!你装什么良善心软?! “深宫吃人,自古皆然。 “你有本事,去把你那转世的主子王唤醒了去! “但凡他大手一挥,这些人在生死簿上情状改变,那日常行止,自然也就跟着不同! “尤其是那位小郡主,说不定就活下来了!” 王熙凤抿着嘴笑,跟着鹦鹉的话尾便道:“好二彩,不愧是我远亲,这脑子和嘴,都随我!好使得很! “如何?乌金,你去找秦广王啊!” 黑猫悻悻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床脚下团成一团,闭上了眼。 “啧,说话!我这屋里可不养哑巴!”王熙凤床边高几盘子里恰好有几颗脆枣,随手一颗丢过去,正砸在黑猫脑门上。 黑猫狼狈地耳尖向后跳了起来,大大地喵了一声。 王熙凤和鹦鹉都是一愣。 随即,鹦鹉先开口大叫起来: “你说什么?太子梦里已经开始见众生了?! “那见天地呢?他没经历么? “你不知道?! “……呵呵,你个废笔!” 沉思许久,王熙凤轻轻开口:“也就是说,秦广王离完全醒来,不会太远了。” “咪呜。”黑猫声音温软,劝了一句。 王熙凤悻悻:“我倒也想赶紧多杀几个,日后好交差。 ”是你看看,我天天被关在这里读书吃素,我哪来的机会出手?” 一指鹦鹉,“我总不能让它出去把人家挠死罢?还是让你去把人家咬死?” 黑猫的声音顿时气愤起来:“喵。” 鹦鹉罕见地跟着点头:“对啊!李良娣不就是您算计死的?还有王嘉鸾!啊,还饶上了一个周瑞家的!” “喵。” “对对对!还有死在京兆府牢里的和尚和尼姑,还有采花贼!” 王熙凤哑口无言。 “喵。”黑猫接着劝。 王熙凤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好罢。我知道了。” 黑猫再叫一声:“喵?” 王熙凤气得直接倒下:“我又不是话本子里那梁山泊的军师,眉头一皱就能计上心来!你总得容我打个铺垫布个局罢?早又没说要办他们!” 黑猫没敢再说话,就地盘成一团,叹口气,闭眼,睡觉。 直到第二天五更,王熙凤起身练武。 黑猫跟出来伸懒腰。 王熙凤趁着哈腰抻腿的工夫,低声道:“你去一趟承恩殿……咳咳。” 这两声咳,细脆喁喁,森寒幽深。 黑猫抬起的一只前爪轻轻抖了抖,才喵了一声,转身瘫在了一旁。 待王熙凤开始打拳,它才悠闲转身,小跑着跳上了窗台、树杈,然后纵身一跃,不知所踪。 承恩殿里,太子临上朝前,忍不住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女儿,只见太子妃已经在床上翻身,想是即将醒来。 而和恪和陶哥儿一张床上把着两头儿,和恪规规矩矩缩成一团,而陶哥儿摊手摊脚睡成了一个大字。 太子怜爱地摸了摸和恪的头,这才离开。 乌金进门之时,恰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乌金松了口气,阿弥陀佛。 正躲在窝里伤心的酥玉分明听见了乌金轻悄的脚步声,耳朵一竖,蓬松的小脑袋支了起来,直直地看向和恪和陶哥儿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