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躺在床上,安稳合目。 鹦鹉在架子上晃了半天,才小小着声音,问她:“大人,以后咋办?” “金二彩,你学人话学久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其实只是只鸟了?”王熙凤闭着眼睛,阴阳怪气。 “啊。”鹦鹉叫了一声。 王熙凤一声不吭,翻了个身,香甜睡去。 五更天时,因有祭礼,各殿都起身梳洗。三位嫔御则又更早一些,赶往承恩殿恭送太子妃起行。 唯有宜秋宫东殿,跟过去的三年一样,没有动静。 太子妃穿戴整齐,扶着竹青的手走出殿门,却见外间只有三人,皱了皱眉:“怎么王承徽没来?” 竹青垂头:“想必是刚刚解封,不知道您今日要去大明宫行腊祭,所以没来。” 其实,她只通知了对方解除封殿,却未告知对方此刻应该来此排班。 “纪嬷嬷和孟姑姑都是最守礼的人,这种情形怎么可能出现?别是遇见事儿了吧?”太子妃脸上显出忧虑。 底下无人应声。 梅若芹和耿思渺其实隐约听到了东殿有动静,但是她们这个时候都不想出去给太子妃递把柄口实。 然而她一语未了,外头景顺大步走来,到得阶前,抱拳躬身:“丽正殿侍卫景顺见过太子妃。” “何事?”太子妃不动声色。 这三年,但凡太子往承恩殿传信,都用这个景顺。 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胆敢把手伸进太子侍卫队伍里,那就是自作聪明、不自量力。 太子妃咬碎了几回银牙,却也只能和血吞下。 景顺也神情如常:“东宫进了贼人,携带凶器。一个时辰前在宜秋东殿屋顶被黑猫吓到,失脚掉落摔死了。 “王承徽受惊起热,病倒在床。 “太子已令庞参军率侍卫彻查合宫上下,以防贼人还有同党。 “奴才此来是传太子的话: “请各宫都立即各回各处,守好自己的门户,不要随意走动。 “承恩殿请太子妃娘娘交给翁嬷嬷协查。 “另外,太子车驾已经备好,专等太子妃娘娘,还请早些出发。” 太子妃大惊失色:“什么?贼?还死了!?” “娘娘,太子已经坐在车驾里等您了。”景顺平心静气地催她。 太子妃惊觉不妥,忙收敛了惶恐,嗯了一声,扶着竹青出大殿,上肩辇。 景顺恭敬让在侧面,让太子妃主仆二人先走。 竹青的目光冷冷扫过去,眼底一片恨意。 若不是此人,紫棠又怎会被赶回莫家,早早嫁人,成了只能田地里劳作的村妇! 景顺垂眸看着地上的青石板路,恍若不知。 待太子妃离去、三位嫔御也忙忙回去之后,景顺才再往殿内走去见翁嬷嬷。 “太子令小人问嬷嬷一声:小郡王可以启蒙了么?年底回京述职的人多,太子爷想给小郡王寻个西席。” 陶哥儿此刻还在香甜地睡着。 翁嬷嬷站在外间,正检查宫女内侍们给陶哥儿预备的衣衫鞋袜,听见这个问话,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太子可是跟老奴想到一处去了! “陶哥儿聪明得很,如今的闲常故事已经略显简单了。日日与宫女内侍们混在一处,长于妇人之手,性情难免软懦。 “若是能尽快给他寻个老师,正经启蒙,老奴也就不必天天这么惴惴不安了!” 景顺点头:“是,小人记下了。会转告太子。” “哦,对了,还有。”翁嬷嬷忙叫住景顺,“陶哥儿爱热闹。 “太子若是已经定了章程要给他启蒙,那就还请一起寻几个伴读来得好。” 景顺答应了,垂眸告辞。 关于承恩殿的内事,一个字都不多问。 也并不跟翁嬷嬷套近乎、多寒暄。 莫家又补进来的一个陪嫁丫头、如今的承恩殿大宫女,名唤甘蓝的,好奇地看着景顺的背影: “这人怎么不像个内侍?倒像个侍卫。这样板正。” “他就是侍卫。内侍里也有侍卫。”翁嬷嬷温和地看着甘蓝,道,“你刚才也听见外头的话了。 “我在这里守着郡王。你带人去把承恩殿里里外外走一遍吧。 “查仔细些,不要放过那些柜子橱子之类的。” 甘蓝笑吟吟地答应,呼啦啦带了一群人走了。 …………………… 太子妃上了太子车驾。 才一坐下便紧张地问:“是怎么回事?什么贼?” 太子神情清冷地看着她:“就是你当初,在孤的侍卫里,最赞赏的那三个侍卫之一。张朱。” 赞赏二字,被太子咬得重重的。 一瞬间,太子妃脸色惨白。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太子冷笑一声,转开了脸:“人已经死了,身上的东西也追查不到幕后。孤已经吩咐,以赌徒妄图偷窃结案。” 可是自己不能真的就认了。 太子妃心思急转,双目微合,再张开时,换了谦卑懊恼:“进了腊月就是年。太子殿下息怒。这样不知恩的奴才,不值得您动气。 “等回来,妾亲自去宜秋东殿探望一下王承徽。 “正好和恪也出了孝,妾还是把她接回来,让王承徽静养几日。” 太子原本“懒得理你”的表情顿时覆上了一层寒霜:“不用。” 太子妃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殿下,马上就要过年,和恪又出了孝,她若不回承恩殿,妾又如何对外说她记在了妾的名下?” “这三年不也这么说过来了。”太子满面寒意,咬牙看向她,“你也是做母亲的人。 “和恪的亲娘待她如养猪狗,顾氏明里暗里虐打她,而在承恩殿住了没几天,你就忙得把她又送了人。 “如今,她好容易有个疼她爱她、教她管她的人,你又要让她离开!” 太子妃满面委屈:“冤枉啊殿下!妾当初只是请王承徽代为照看,谁知她就去了您那请令,直接把和恪扣在了宜秋宫! “妾没有女儿,和恪又懂事,妾巴不得有这么个贴心的孩子养在跟前呢!” 太子冷笑一声:“既然你这样说,那孤就答应你。” 太子妃眼中一喜。 “只是陶哥儿也该启蒙了。过了年,孤给陶哥儿寻个合适的西席。”太子紧紧地盯着太子妃的脸,不肯错过她的一丝表情,“然后把他挪到丽正殿,孤亲自照料!” “不!”太子妃失声大叫。 太子呵呵大笑:“太子妃,孤跟你玩笑的。 “于母夺其子,于子去其母,何其残忍?! “非至绝境,孤不忍为。” 所以,太子妃,你不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