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回太子刚说完的,皇帝催他给自己晋封的话,不是说着玩,而是真的! 可太子心里并不想这么快就给自己更高的地位,他还有疑虑和隐忧。 原本,这等儿子后院的小事,皇帝并不至于当众插手,可贾元春在这里一晃,皇帝正好有个由头打宗室的脸,自己便成了那个万众瞩目的靶子。 一个不安好心的表姐,一个老而不死的帝王。 真是配合默契得很呢! 王熙凤心里冷静地嘲讽,面上却显出惊骇来,结结巴巴地拒绝:“妾,妾不行…… “妾读了书,可守不得规矩、吃不下委屈…… “妾,妾天天惹太子生气,惹太子妃生气,惹吴良媛生气,还惹梅良媛和耿良媛生气…… “妾还,还揍过小郡主呢! “和恪,快跟你皇爷爷说,我罚你那事儿,快说快说!” 和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子,最后看着升平帝的脸色,平静地表示:“揍过,罚过,不止一回。 “小时候我不懂事,写大字偷懒,还扯谎。被罚过半个时辰的兔跳。 “不听话偷吃了半碗糖,被打了手批子。 “摔坏了嬷嬷的珠钗,赖给宫女,被问出来,还迁怒宫女罚她跪,被王承徽亲手摁在膝盖上打过屁股……” 众人脸上的表情开始精彩。 王熙凤的脸色顿时一变,高声截断了和恪的话:“那都是郡主三年前刚跟着妾时的事儿,那会儿小郡主才五岁!” 升平帝看着王熙凤,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孩子为了证明你是个严格正直的好母亲,不惜坦承幼时的劣行;你为了证明孩子是个好孩子,不惜君前失仪高声喧哗…… “王氏,你心里有孩子,孩子心里有你。这样的情义,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 “这样吧,朕做主,和恪记在你的名下。 “而作为郡主之母,你来做这个良娣,名正言顺、势在必行!” 王熙凤的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求救一样看向太子。 太子微笑着看她:“你莫看我。 “让父皇出面做主给你晋位,已经是我和太子妃失职。若此刻还顺着你的心思、由着你往后躲,那岂不是忤逆父皇? “你也乖一点,不要抗旨!” 王熙凤尴尬地转过脸来,朝上磕头下去:“妾,谢陛下隆恩!” 升平帝很是满意,看着旁边已经激动得站不住了的孙女,忽然想起当年先废太子出事,元后一夜白头。 母子之情,血肉相连,从来就比跟父亲更亲。 然而那个可恶的李良娣,竟然曾那般折磨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升平帝怜爱地拍了拍孙女的头:“去吧。去给你母亲行礼。” 和恪被这一声说得热泪直直坠落,先噙着泪跪下给升平帝磕了个头:“和恪谢皇爷爷疼惜!” 然后站起来飞奔下高台,直接扑进了王熙凤的怀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娘!” 王熙凤被她这一下闹得手忙脚乱,自己也不禁滚下泪来:“你这孩子……”手上却已经下意识地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她的巧姐儿,跟她分开时,也不过八岁而已…… 这一幕看得众人的鼻子都微微发酸。 尤其是梅若芹和耿思渺,眼圈儿都红了,帕子都掩住了嘴,眼中也都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更别提吴良媛,早已嫉妒得脸上挂了相。 “好啦好啦,这是大喜事。又是大年下,哭什么?该开心才是。”太子妃终于在正确的时间说了正确的话,态度还极为和善,“快快给皇上谢恩,然后去席上吃酒庆祝去!” 两人这才互相擦着泪分开,恭敬跪好,给帝后叩头,又转了方向,给太子和太子妃也磕了头,这才起身,恭顺地往后退去。 东宫嫔御那边早有宫人过来,将王熙凤的席次挪到了吴良媛之前不说,还额外加了一张椅子和一副碗筷,让新鲜出炉的母女二人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吴良媛明知道此刻应该闭上嘴,可到底还是不甘,咬了咬嘴唇,趁着大殿上重新开始了其他话题的说笑,倾身过去,低声道:“王良娣,今儿你这鞋上的珠子,可是白染了!” “不妨事。我的侍女手巧,就如吴良媛的侍女周到一般,绝不会委屈了我的。”王熙凤回眸一笑。 吴良媛轻轻地咬紧了牙,不再吭声。 大过年的,众人都穿着绛红朱紫系的应着红红火火的景儿,唯有她别出心裁地穿了清丽新雅的葱绿素色,原想着能令人耳目一新。 可谁知道,这个明显被拿来做挡箭牌的王氏,竟然得了这么大的彩头—— 良娣。 东宫除了太子妃,可就是良娣了。 待太子日后登基,良娣至少是一个妃位…… 吴良媛低头吃酒,小口小口的,极度斯文,却又极快,顷刻之间,已是三杯下肚。 眷眷站在她身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 宴席到了后半程,升平帝多喝了几杯,已有醉态,便哄陶哥儿:“去跟你爹爹说,让他放心,他疼你,他老子也疼他。” 墨皇后在旁微笑着看着,又命贾元春:“陛下乏了,你抱着陶哥儿下去,还给他父亲。” 贾元春恭敬应诺,果然从升平帝手里顺利地接下了陶哥儿,小心抱起,下了高台。 太子看着竟然真冲着自己而来的女子,眼中冷意一闪,伸手一推太子妃:“去接孩子。” 太子妃忙起身离座,迎着贾元春便大步过去。 只见贾元春脚步不稳,脚下一崴,惊呼一声,整个人抱着陶哥儿便往前跌去! 太子妃骇得目眦欲裂,伸手便扑了过去:“陶哥儿!” 砰地一声。 太子妃垫在了地上,贾元春硬生生转了半个身,把陶哥儿护在了自己胸前,而她本人,则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疼得一声惨呼! 太子一步迈过去,一把将儿子抢在怀里,一只手掀开贾元春,拉住了太子妃的胳膊:“萧萧,你怎么样?” 太子妃口角出血,失神地勉强抬起头:“陶哥儿呢?陶哥儿怎么样?!” “母亲!”陶哥儿刚才都吓傻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瘪着嘴挣扎着从太子怀里跳下来,跪着爬了过去,“我没事。可是你,你吐血了!” 太子妃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你没事,就好……” 眼一闭晕了过去! 现场顿时乱了起来! 墨皇后大喊:“太医!” 升平帝怒喝:“太医!” 唯有太子,满面森冷地看向西子捧心向旁边躲开的贾元春,并无半分怜惜之意,反而轻轻地咬着牙,呐出了两个字:“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