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无声地在她轻颤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笑脸。 雪白的脖颈和脊背几乎张成了一张弓,被动承受着他轻慢的欺侮。灰色的眼中也盛着水光。明明还没有探入深处,甚至还没有开始,她已经是这副要承受不住的样子了。 他难得有了点怜悯之心。湿漉漉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捧着揉揉她的脸。 【真可怜】 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捉弄。 黎蔓本应该感到生气。她向往一切温柔且尊重他人的人。高中时偷偷看过本言情小说,在霸道男主和温柔男二中,她总是会选择后者。谁会讨厌一个好脾气又有礼貌的人? 但现在她选择接纳他。 黎蔓已经什麽都失去了,还会害怕承受这一点挫折吗?所以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只要能将过去带有色彩的碎片一股脑扎进她的心口,就算痛得鲜血淋漓,她也心甘情愿。 生理性流出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她吐出几根被吃进嘴里的头发:“我说的都是真的。” 哪怕只是向熠的影子,她也喜欢。 已经难受到快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她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个慰藉,这有错吗?更何况是他先凑上来的。 他的怀抱像是在寒冰里泡了很久,就算是初夏的夜晚也无法融化坚冰。黎蔓靠在冰冷的衬衫面料上,却诡异地産生了一种报複的快感。 她原来也是能利用别人的呢。 熟悉的香味让她似乎又産生了某种被好好疼爱的错觉。 那年的秋天来得很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骤降的气温冻得感冒了。恰巧正对着她的那扇窗户坏掉了,冷风吹得她一阵冷一阵热,恨不得马上沖回家裹上棉被。 轮换座位,向熠正好坐在她的旁边。午休时她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少年的校服外套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说实话,她已经记不起他的校服是什麽味道的了。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没什麽特别的,想要记起也变得很困难。 只是被包裹的感觉让人非常安心。 眼泪又开始不听话地掉下来了。 他总是能让她想到很多有关于向熠的事。她不想当一条纠缠不休的鼻涕虫,想洒脱地和所有识情趣的成年人一样释怀放手,可是她完全没有办法忘记向熠。 看不见也依旧想他。 他会不会像是鸟一样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在风土人情截然不同的国家里当漂泊的旅客。又或者和所有成功人士一样,坐在敞亮的办公室里谈笑风生。 对于向熠所有的期望里,她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落魄。有些人理应站在高处俯瞰。黎蔓对他是嫉妒的,但无法否认她从来没有想过向熠会跌落神坛。 三五年的念念不忘已经让不知名的情愫发酵成了丑陋的怪物。 现在她对着一个怪物释放了自己心中的怪物。 “不要伤害我了,”她喃喃说道,“我真的会痛的。” 他拍着她的脊背当做安慰,在蝴蝶骨上画了一个笑脸。 黎蔓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间了的。 意识模糊间,她的脸已经靠在他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冰冷的体温在稍炎热的夏季恰到好处。不安缩起的双腿被固定在一侧。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平静地坠入了梦境。 不知梦到了什麽,醒来后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 - 从那以后,黎蔓和他保持了一种特别的默契。 花店中的最后一枝向日葵总是为他而留。 如果他要拜访,就会将六枚硬币放在花架最后一个花瓶的右边。 黎蔓收集了所有的硬币,把它们放进了一个废弃的纸箱。也不知上面到底沾了什麽,每一枚硬币都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担心这是赃款,因此很小心地放在吧台的下面,从不把它当做可以找零用的零钱。 老刘也忙得晕头转向,偶尔匆匆路过,说话有气无力的:“杀千刀的,从市里调来的……唉……这都是什麽破事。” 黎蔓给他倒了茶:“刘叔,到底是什麽事?” 老刘:“也不瞒着你了,最近不知道哪个狗崽子过来蹲点,事情闹到上面去了。” 警局最近来了很多人,甚至连市里的刑警队也被惊动了,一番调查后,他们认定小镇最近出现的怪事是连环杀人案。 目前有两位死者。 第一位死者是看守农场的老农。没有仇家,平时经常骑着小三轮收废品,夏天还会给人塞几个不要钱的西瓜,一条街全是他的熟人。 第二位死者和第一位相去甚远,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刚刚毕业,在镇上的一家超市当收银员,脾气不太好,跟很多人吵过架。 老刘有些愧疚:“在被通知前,我没办法说。也害怕吓到你。” 黎蔓垂下眼:“没关系,刘叔。我知道了。” 就算再危险,也和她一个瞎子没有关系。她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兇手还是普通的路人站在她面前,更别说规避危险了。不过好在刑警队的效率很高,据说已经在蹲点了,黎蔓似乎不用担心。 她如往常一般坐着发呆,但思绪乱麻般缠绕。 她要是死了,父母也会松口气吧。被谋杀还能领到一笔保险…… 生命和金钱画上了等号,她有点喘不过气。 手机铃声响起,她一怔,不熟练地接通了电话。 “喂?” “小蔓?”女人讶异地说,“真的是你!” “璐璐,”黎蔓认出了她的声音,“怎麽了?” 王璐璐是高中时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子。应该说她和班上所有的同学关系都很好,天生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