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见】 她猛得松开了手,往后踉跄了一步。 硬币掉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有几枚立着滚入了缝隙。 黎蔓看不到,她蹲下身摸索了半天,只找到了两枚。 窗户被敲了两下。 “小蔓。” 黎蔓下意识将硬币塞进了口袋:“来了。” 老刘捧着黎蔓送来的凉茶长吁短叹:“你爸妈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多陪陪你。小蔓啊,没事的,叔跟你婶子打过招呼了,你要是害怕,就搬到我家来。” 但黎蔓很清楚老刘家里是什麽情况。婶婶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如果她贸然答应邀请只会给他们添乱。 “不用的,刘叔。”她说,“我更喜欢一个人住,况且楼下就是店面,我住在这里也方便点。” 老刘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你不容易啊。” 要是他家里有这样的姑娘,放在心尖疼还来不及,怎麽会舍得把她扔到这样荒凉的镇上。 这样的感叹黎蔓已经听得太多了。没什麽不容易的,日子都这样过来了,只能忍一忍罢了。她微笑着把空掉的茶杯续满,不多不少,刚好和杯口齐平,耐心说道:“没关系的。” 她其实有些厌烦说出这句话。 老刘又叹了口气:“有事刘叔一定帮,你尽管告诉我。” 要是黎蔓没有失明,现在也是快活潇洒正要享受大好人生的青年。当年退学时黎蔓甚至还没有成年,现在一晃五年过去,黎蔓越来越沉默,仿佛一株含苞枯萎的花。 那双失焦的眼睛着实可惜。 老刘的目光一凝,停在了黎蔓的掌心:“你抓了什麽东西吗?怎麽黑漆漆的。” 黎蔓呼吸一滞,“刚刚在收拾东西,埋了点土。” 老刘一愣,哈哈一笑:“t抱歉啊,最近神经有点太敏感了。” 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这几天甚至还新增一例。因为现场残忍无比,上面下达了封口令。老刘压力很大,他怎麽也想不通这麽一个旮旯角,在他退休之前居然还能砸上这样的案件。 不过这绝对和黎蔓无关。要是有关系,黎蔓就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是被送往警局,成为解剖室的又一具尸体。 他叹了口气,捧着茶杯离开了。 老刘走后,黎蔓平複狂跳的心髒,迅速擡起手轻嗅了一下。 手心有股很浓的土腥味,居然恰好和她编出的说辞一样。她沖洗掉了掌心的土,装作什麽也没有发生。 今天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 来历不明的鲜花几乎完售。她头一次赚到这麽多钱。 “明天还有花吗?”客人遗憾问道,“之前的好像没有这麽好,如果还是这麽便宜的话,我明天还要来买一点。” 黎蔓也不知道,只能说:“只有这麽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也难怪,之前放在花店的都是筛选过的次品。父母的原意只是想让她找点事情做,而不是真正跟个废人一样混吃等死。店里的鲜花不太新鲜,价格很低,卖不出去就是被扔掉的命运。 黎蔓已经习惯了冷清,骤然间迎来这麽多客人,忙得头晕目眩。 等收拾完残局,她才恍惚回过神已经是晚上了。 闹钟準时报时,提醒她已经到了闭店的时间。 然而他总是在这个时刻,不紧不慢踩着最后一缕夕阳造访。 皮鞋叩在地板上,不紧不慢地逼近。 黎蔓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对他。浑身都是僵直的。 等到脚步声停在面前,她僵硬地牵起嘴角:“你来了。” 他蹲了下来,手指在她的手背滑动。 【笑】 【很难看】 不过他原谅了她的紧张。 【花还喜欢吗】 聊起熟悉的话题,她稍微放松了一点。 “客人们都很喜欢,谢谢你。” 这大概是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黎蔓忍不住猜测他到底是有一副怎样扭曲的性格,才会做出这种既想要欺负她又想要讨好她的举动。只是把她当成玩物,完全不需要做这些。 她也没有好处给他。 【我在问你】 匆匆的几笔显示他的情绪又变得糟糕了。 “……我看不见。”黎蔓说,“但还是谢谢你。” 她的回答礼貌而拘谨。 他沉默了,开始意识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她不喜欢花,起码不会喜欢他带来的花。 【向日葵呢】 他问道。 【你会不会喜欢向日葵?】 他慎重地画下一个问号。 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这样问过她。 高一运动会,黎蔓没有报名参加任何项目。她天生体质差,一跑步就气喘吁吁,加上学委的身份,被安排负责班里的通讯稿。写了两篇后,陆陆续续有人将自己的通讯稿全部交给她写。埋头苦想了半天,她才写完十几篇。 周围的加油声让她头昏脑涨,擡头一看,发现向熠的比赛早已结束,他被很多人围着,怀里捧着一束花。不知说了什麽,他笑着把包装拆了,一一把花束送给周围人。 拿到玫瑰的男生匪夷所思,有些崩溃道:“向熠你别搞我啊!”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转移火力后,向熠轻松穿过人群,坐在了她的边上,扯过几张草稿纸解释道:“我的通讯稿还没有开始写,现在补上。” 草草写了几句后,他不经意开口问道:“学委,要花吗?” 不等她回答,他立马接上:“我在想,你会不会喜欢向日葵?” 最后一朵孤零零的花被他握在手里,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