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熠连忙找了地方停下车。黎蔓被撞得眼前发晕，鼻子也很痛。她捂着脸，眼角已经可怜地挂下了泪珠。　　 少年慌乱地捧起她的脸：“很痛吗？对不起，前面有个坑我想要避开的。”他轻轻地拨开黎蔓的手，“我看看。”　　 她像是藏在蚌壳里的贝，一点点被剥开坚硬的外壳，一张红通通的脸展露在他的面前。眼睛被生理性溢出的眼泪糊成一片。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她的鼻梁上，她小声抽了口气。　　 “……还是很痛吗？”　　 他揉了揉她的鼻梁，顺便用干净的袖子擦掉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语气充满内疚。　　 黎蔓被撞得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鼻音回应：“我没事了。”　　 只有被撞的那一下是剧痛的，嗅觉短暂失灵，只感觉一阵酸麻，仿佛鼻子被人摘掉了一样。她下意识擡手想要摸摸鼻子还在不在原位，却抓到了向熠的手指。　　 黎蔓触电般松手。　　 向熠顿了一下，手指从她眼下的皮肤虚虚拂过，沾着一点潮湿放在背后松松地握住了拳，笑着说：“放心吧学委，你的鼻子还在的，没有歪。”　　 她捂着的下半张脸慢腾腾地红了。　　 向熠重新推着她转了个方向，“从那边走吧？能过去吗？”　　 黎蔓小幅度点了点头。　　 向熠脚撑着自行车t，把她的手从脸上摘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抱着这里，就不会撞到了。”　　 他善解人意地说道：“你可以靠在我的背上。我的衣服很干净。”　　 胆怯的手指无处安放，但她还是慢慢抓住了他的校服外套，轻轻地嗯了一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被撞得飞走了，她的心跳得很响，响到耳膜都似乎在鼓动着，生怕他听见，她小心翼翼地隔了段距离，没有靠太近。　　 黎蔓的家在某个小巷子，从前面那条路拐个弯就到了。　　 向熠停好车，自觉跟在了黎蔓身后，跟着她一步步上了楼梯。陈旧的居民楼楼道漆黑，栏杆上全是油腻的手印和灰尘，掉了漆的门前，黎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插入了门锁。　　 向熠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手指痉挛般颤抖了一下，扭开了钥匙。　　 空蕩的家里空无一人。　　 她试探地站在门口问了一句：“妈妈？”　　 她没有回应。　　 向熠：“是不是有急事出门了？打个电话问一下？”　　 黎蔓稍微安了点心，然而电话响了三声，陷入了忙音。她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妈妈又在孕期，之前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连着打的好几个电话都没有被接通，她已经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了。　　 向熠稳住她，“别慌，就算没有带手机路上也一定有人见过她的。”　　 晚自习已经即将开始了，向熠出面向老师请了假，两人沿着黎蔓妈妈可能经过的路开始寻找。　　 有人说见过，往那个方向去了。　　 有人说没见过。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黎蔓难受得走不动路了。她脚步沉甸甸地缀在向熠身后，一遍遍道歉：“对不起，不应该麻烦你的，你先回去吧。”　　 向熠语气轻松，安慰她：“不麻烦的。晚上不安全，我陪你一起。”　　 “对不起。”黎蔓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道歉。”　　 他想要擡起手，又暗暗叹了一声，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黎蔓紧紧地攥在手里，指甲用力到要把纸巾戳破。她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情绪，心髒仿佛被包在一块浸了水的帕子里，闷得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又紧紧地闭了起来。　　 手机响了两下。　　 她连忙抓起接通：“妈妈——”　　 “哦，是小蔓啊，我今天和你爸爸在外面吃了，不用回来做饭了。你现在在学校了吗？”　　 黎蔓：“……嗯。”　　 她挂掉了电话，丧气地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跟向熠解释这只是个一点也不好笑的乌龙，却害得他白白浪费了这麽多的时间，最后也只能无力道歉：“对不起。”　　 向熠不喜欢看到她没精打采的样子。　　 印象里，黎蔓很少笑。她总是一丝不茍地对待任何交给她的作业，无论是值日还是班级活动，一张秀美的脸总是不动声色地紧绷着。只有在和王璐璐说话时会露出很浅的微笑。　　 女孩子总是活泼的，笑容像是花一样。她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有时候会盯着她的侧脸偷偷发呆，带着一种强烈的好奇，想要挖掘出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的笑脸——黎蔓到底把笑脸藏到哪里去了？　　 相反的，他很喜欢笑。尤其在看到她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嘴角上翘。控制不住的示好有时甚至会让他感到烦恼。　　 但比起想要看到她的笑容，现在他只希望她不要难过。　　 眼泪打湿了地面，落下一小块灰色的阴影。他的手指托不起这麽沉重的感情，只能无能为力地握着拳，不知该作何反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大胆地去牵她的手，突兀地说道：“我饿了。”　　 她微红的眼眶含着泪水，擡着头看他。　　 “小蔓，”他故意用刚才在电话里学到的亲近称呼这样叫她，“我们去吃饭吧。”　　 她没有回答。　　 他只好扶着她的肩膀牵着她往前走。　　 “你喜欢吃什麽？”　　 “KOC行吗？”　　 “……”　　 腰被人紧紧抱住。　　 她哽咽着说：“向熠，谢谢你。”　　 紧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空着的这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背，这一刻甚至放轻了呼吸，担心把她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