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队长……” 瞬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喑哑低沉,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 他听见自己的发丝擦过瞬胸前的衣料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紫堂,我不要紧,你别担心。” “嗯……” 感觉到压着脊背的力道稍稍松弛了一些,他慢慢仰起被迫贴在瞬的胸口上的头。 该如何形容瞬此时的眼神呢? 比苍穹更广袤,比旷野更辽远,比孤鹏更寥寂,比松柏更长久,不动声色,却触目惊心。这眼神到底喻示着什么?不似雏森对待家人般的关心,不似草冠对待朋友般的真挚,也不单纯的是一个部下对上司的担忧。他无法理解瞬的眼神在向自己传达着什么样的讯息,更无法理解自己的心跳为何在这样的眼神里紊乱了节奏。 瞬松开抱着他的手,环绕着身体的暖意也随之远去。他拼命否认自己贪恋着紫堂身上的温度,他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因为天气转凉的原因。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喜欢冰冷远胜过燥热,喜欢寒冬远胜过仲夏。 回十番队的路上,他心不在焉。他试着理清思路,却陷入更彻底的混乱中—— 他想起整齐地堆叠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他想起杯子里温度适中的花茶,他想起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 瞬所做的一切,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刻意讨好自己来解释——没有人可以刻意得这么长久,更没有人可以刻意得如此自然细致。而且,很多关于瞬的事都是松本告诉自己的,紫堂本人却从来没对自己提过。 不是为了功利,不是为了虚荣,那是为了什么? 人不可能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 除非…… 除非,那个人喜欢上对方了。 喜欢?! 当这个词突如其来地闪进他意识里的时候,他的脚步猛地停住。 “怎么了,队长?”身边的瞬也停下来。 “没什么……”接触到瞬询问的目光,他心慌地移开视线,“继续走吧。” 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 我是上司,他是部下,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不,不对!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你明明知道他喜欢你,你早就察觉了,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我没有装作不知道! 你不肯回应他的感情,难道不是装作不知道吗? ——回应……我要怎么回应?我能怎么回应? 至少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答复? 接受他的感情,或者,回绝他。 ——接受……不,这不可能,我们……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那就明确地告诉他,让他早点死心。 ——…… 你开不了口吗?你不忍心吗?其实你一直都在害怕,你怕你拒绝他以后,你们就不能再用从前那种所谓“上司下属”的模式相处了。你不想让他离开你,却不愿接受他的感情;你希望他继续关心着你,却不肯对他敞开心扉;你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却惟独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够了…… 你其实…… ——够了! 我和他,除了上司和部下以外,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流淌在被子上的月光,窗外回荡着秋风悄然走过的脚步声。 既然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吧。想到这里,他披上羽织,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漫无目的地走在十番队的演武场上,脚下是被霜和月色染成银色的枯草,身边是侵蚀着体温的寒风。 很冷。 他下意识地裹紧羽织。 瀞灵庭的秋天何时变得如此寒冷? 也许,今年的天气并不冷过往年,只是因为他渐渐习惯了温暖,所以才会对寒冷如此敏感? 温暖……吗? 攒紧的眉沿着纤细的眉骨舒展开来,却定格成一个难过的角度。 这时,远处似乎飘来隐隐的歌声。 这个声音…… 脚,自作主张地把他带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十番队西北向的树林。 他的脚步停在树林的边缘。 紫堂瞬倚坐在一棵大树的枯枝上,淡淡的亚麻色长发披散开来,像是浅金的流苏,在习习的晚风里荡出袅袅的弧度;狭长的眼睛半阖着,睫羽低垂,瞳孔的流光仿佛若隐若现的霓虹;刀削般棱角锐利的侧脸上跳动着随风摇晃的树影。 月光盈动,全身笼罩在银色光晕里的紫堂,恍惚得宛若海市蜃楼,虚幻得恰似浮光掠影。 于是,他屏住呼吸,安静地谛听。 瞬的歌声静静地回荡在树林的上空,像是点亮了暗夜的流星—— 大丈夫、いつも (没关系,别担心) ちゃんと笑ってるよ (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微笑) でも誰といても (可是无论和谁在一起) 何か足りない (总会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今あなたがここに来るわけないのに (那是因为现在你不在这里) 開けた窓から見えた満月 (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那轮满月) 鈴虫の声が寂しさ誘うから (铃虫的声音勾起深藏的寂寞) 抑えた気持ち (苦苦压抑的情感) また騒ぎ出す (陷入激越的躁动) あなたに会いたくて、苦しくなる夜は (想看见你而愈发苦痛的深夜) 張り裂けそうだよ (胸口被悲伤撕裂) 誰か思うって、こんな気持ちなんだ (原来思念着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