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则待到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了，运起内劲烘干结了一层冰碴的浴袍。身体有了内力的支撑，就像填满了柴火的壁炉，他提身纵了几纵，跳到石桌侧畔，从石凳上拾起自己的衣物，一一换到身上。更衣时，一道金光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定睛一看，竟是乐无异经常戴在额间的抹额，想是那人急着去寻他，一时匆忙遗落在此处的吧。　　 他弯腰捡起那条抹额，托在掌中注视良久，慢慢地闭上眼。　　 他想，不该奢望得太多……能继续做朋友，已经很好了。　　 “无异……”　　 他低声念着抹额主人的名字，蓦地攥紧了手心。　　 第10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病来山倒去抽丝（中）　　 乐无异一口气跑到夏夷则的房间，喊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他马不停蹄转战栈桥下，先去了夏夷则平时练剑的空地，又跑到田地问了一圈帮忙照料作物的仙灵辈辈猴，它们都说没瞧见。他想了想，便踏着莲叶跑向湖心亭，湖面的微风携来一阵灵动跳脱的乐律，循声望去，只见闻人羽和阿阮站在亭子里，阿阮正在为她吹奏巴乌。　　 “闻人——！仙女妹妹——！”　　 他急三火四地跑进去，两个姑娘吓了一大跳。阿阮放下巴乌，瞪大眼睛瞧着他，闻人羽看他扶着膝盖半天喘不过气来，连忙问：“无异，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们，”他抚着胸口倒了会儿气，直起身体，“你们看见夷则去哪儿了吗？”　　 “夷则？”闻人羽摇摇头，“我从早晨就没看见他，怎么了？”　　 他的心凉了半截，愈发笃定夏夷则遇到了麻烦：“我去温泉泡澡时，看见他的衣服和剑堆在石凳上，可他人却不见了！他的房间和栈桥一带全找过了，没看见他人影，我再去别处找找看——闻人，如果你们看见他，马上用偃甲鸟传信给我，我先走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奔出湖心亭。　　 “到底是怎么回事？”闻人羽目送着他的背影，蹙眉道，“夷则不见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待乐无异跑得看不见人影了，阿阮忽然用巴乌敲了一下自己的脑瓜儿“闻人姐姐，我去找你的时候，好像看见夷则了，我看见他在栈桥下面的那块空地上练剑……”　　 “……！”闻人羽眼睛一亮，“那后来呢？你看见他去哪儿了吗？”　　 “唔……”阿阮用手绞着发辫，努力回想着，“后来我就来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闻人羽当机立断：“那我们就先去栈桥下面找。”　　 阿阮不解：“可是……小叶子不是说，刚才已经找过那里了吗？”　　 闻人羽道：“除了栈桥下面和温泉，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了。其实……我倒是怀疑夷则还在温泉那边，但我们俩过去怕是不方便，所以先从栈桥下面开始找。如果找不到，再让无异去温泉重新找一遍。”　　 “嗯，就听闻人姐姐的！”阿阮收起巴乌，用力点点头。　　 夏夷则常去练剑的那片空地附近，有一块被谢衣提过诗的巨石。空地跟田地隔着一条狭窄迂回的土道，土道两旁被高高的篱笆围起，郁郁葱葱的作物时常爬得比篱笆还高，把那片空地遮得严严实实，除非站在栈桥上往下看，否则很难发现那个地方。　　 两个姑娘跑向那里，离着老远，擅长灵力感知的阿阮就皱眉嘀咕道：“闻人姐姐，别去了，他不在那边啊……”　　 闻人羽正要放慢脚步，就听阿阮突然“哎？”了一声，但见栈桥下方漫上一片澄澈的水蓝，突来的灵力波动宛如四溅的水花徐徐散开。蓝光渐褪，一个颀长的人影提着剑从法阵的残影中徐徐步出，不是夏夷则是谁？　　 “……夷则？！”姑娘们俱是一惊，不由异口同声。　　 “……”听到她们的喊声后，夏夷则立刻攥紧了剑柄，待看清是她们俩，他及时收住了传送法诀，快步朝她们走来，“闻人，阿阮，是你们。”　　 闻人羽注意到，他衣冠整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料味，但步伐一反常态地发飘：“夷则，你去了哪儿？无异刚才还特地过来找你。总之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就用偃甲鸟传信给——”　　 “闻人——”夏夷则叫住她，敛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莫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为什么呀？”阿阮绞着自己的辫子，露出困扰的表情，“小叶子找你找得好辛苦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他？”　　 “……”他闭上眼，面上显出少见的倦色，“我在避他。”　　 “……？”闻人羽一怔，“避他……？”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下尚未决定好是否要告知于他。”他睁开眼，“倘若贸然相告，只怕会永远失去这位挚友……所以，于在下想出对策之前，二位可否暂帮在下保守秘密？”　　 “到底是什么事呀？这么神秘！”阿阮盯着他的脸使劲看，“唔……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呀？”　　 “阮妹妹说得是，”闻人羽抱起肩，直视他的眼睛，“夷则，我们可以帮你，但我们需要知道，你要对无异说的这件事到底是什么。”　　 “……请恕在下不能如实相告。”阿阮好奇的眼神和闻人羽审视的目光，让他的眉心不自觉拢紧，“事关重大，在下……只能告及无异一人。”　　 “对不起，夷则，”闻人羽挥手召出乐无异做出的偃甲鸟，催动法阵，“在了解事情的始末原由之前，我不能帮你。”　　 言罢，她对立于手腕之上的偃甲鸟说：“无异，我们已在栈桥下面找到夷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