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但此刻没人知道,布鲁斯心中有多焦灼,他看着面前两张稚嫩的脸蛋,好似看到了两只迷途的羔羊。虽然他从不曾以高高在上的领路人自居,也不曾想过用一种傲慢的姿态去指摘别人的思想,但他知道,艾拉的此刻的想法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了。 “如果杀人犯都该死,那我杀掉这些罪犯后是不是也该迎来制裁和死亡?” “这不一样?”艾拉快速接话。 “如何不一样?如果单凭一个简单的标准就去制裁一个人的生命,那我跟那些沾满鲜血的罪犯有什么区别?” 布鲁斯的语气愈发严肃,他紧紧地盯着艾拉和迪克,不放过两人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而且你们知道哥谭背负过人命的罪犯有多少吗?难道你们要把他们全部杀尽吗?” “杀尽了,或许我们就会迎来一个没有犯罪、死亡和危险的哥谭。”艾拉固执地假设。 “那新生的罪犯怎么办?你们能保证杀完这一批,哥谭就成为伊甸园,就永远没有新的罪犯产生了吗?” 艾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布鲁斯语速加快,沉重的语调像是在诘问艾拉的灵魂:“你们又如何能保证,你们会永远公平,永远正义?当你们的手上沾满鲜血后,你们还能对生命保持一如既往的敬畏和尊重?” 艾拉如被针刺一般,不安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与布鲁斯的距离。 然布鲁斯不依不饶,他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二人:“你们又如何能保证,当你们被鲜血浇灌麻木后,你们不会变得傲慢?今天杀的或许是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明天呢?明天会不会将枪口对准一个无辜的平民?” 迪克浑身一震,“平民”二字如同当头棒喝,他避开布鲁斯的视线,垂头陷入了深思。 艾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欲言又止,无从反驳。 布鲁斯沉默了片刻,给了两人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才放缓了语调,接着说道:“人性是复杂的,个人的力量永远无法凌驾于法律,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去制裁生命,但其实跟那些罪犯伤害平民时的傲慢有何区别?如果我们以杀戮回应杀戮,那我们将陷入无尽的循环,无法解脱。” 布鲁斯:“我们是为了正义而战,而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罪犯,不是为了去挑战现有的社会秩序和法律。当法律被个人准则践踏时,你们想过,这会为哥谭带来什么?” “混乱更极端的混乱” 迪克走神似的呢喃,恍若已经看到了法律失效,黑白两道全凭自己喜好来定义罪恶,左右生死的场面。 艾拉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她眼中的迷茫仍未退去,但至少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尖锐,那般锋芒毕露。 布鲁斯坐直了身子,略带些疲惫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他知道,今天的辩论还远没有结果。 少年人探索世界、思考世界、并塑造自己的信念需要时间和经验。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布鲁斯并不打算急于求成。 便是他,也曾经过近十五年的探索和自我诘问,才造就现在的自己。 但若说现在的自己就足够坚定,足够完美了吗?并不,他仍旧会彷徨,仍旧会在午夜梦回之间质疑自己,会在正义和罪恶之间小心平衡。 他得时刻审视着自己的行为和动机,时刻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变成一个被愤怒和憎恶支配的复仇者。 或许艾拉和迪克以后会变成一个比他更坚定的人,但至少现在,两人还过于年轻,宛若一张白纸,任何一点墨痕都能在他们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不敢赌,放任或许能成就一个独立的灵魂,但也很可能会让一个稚嫩的探索者滑入罪恶的深渊。 这夜过后,艾拉再没发出类似的疑问。 但她开始正式要求值守蝙蝠洞,美名其曰是为了陪伴阿尔弗雷德,同时对外出夜巡的两人给予及时的医疗支援。 阿尔弗雷德并不乐意,他始终觉得艾拉还太小了,她不能也不该过早卷入这场与黑暗的战斗中来。 家中有两只黑漆漆的蝙蝠就够他操心了,他并不想这支队伍再扩大一分。 但不知道艾拉跟布鲁斯说了什么,在一个平常夜巡的晚上,布鲁斯默许了艾拉的值守行为。 阿尔弗雷德有些生气,他私下里找到布鲁斯偷偷抱怨,指责他不该将一个尚且稚嫩的女孩牵扯进来。 布鲁斯别的什么都没说,只将那天晚上的辩论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阿尔弗雷德听。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没说过什么反对的意见。 于是,当夜幕降临时,原本只孤零零一人值守的老管家身边,多了个被毛毯裹住的软绵团子。 说实话,艾拉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贴心的陪伴者。 她从不多言,也从不扰人阵脚。 当夜巡平安无需场外支援时,她会陪着阿尔弗雷德泡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一老一少能从园林的修剪艺术聊到一百种犯罪手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尔弗雷德在充当诉说者。 当蝙蝠侠和罗宾有难需要支援时,阿尔弗雷德忙得顾不上她,她便在一旁默默观察和学习,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给人一点恰到好处且及时的帮助。 蝙蝠洞很大,而且阴冷,阿尔弗雷德虽然从未在人前提过,但总有几个瞬间,在环顾着偌大且冰冷的蝙蝠洞时,心里总免不了有些寂寞。 或许是他老了,对于这种情绪也愈发敏感起来。 而艾拉的到来,就好似月光洒进洞内,虽没有阳光那般明媚,但胜在温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