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有人希望我加入比赛? 更准确的说,是加入比赛然后在比赛途中受伤致死? 现在想让我死的,不止里德尔一个人?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陷阱? 我把那半段魔杖和我的魔杖并排放在一起,翻来覆去看着。 当年我用的还是里德尔送我的橡木魔杖,阿布总是说橡木的主人好脾气又温和,也勇敢而值得信任。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的脾气依旧古怪而尖锐,带着骨子里的冷漠;我从来都不勇敢,我怕痛,我怕受伤,我怕一切不可控制的东西,我甚至怕我自己,怕自己变得懦弱而犹豫,怕自己辜负了师兄的期望;更重要的是,我不值得信任,因为我连我自己的路都看不清,总是跌倒,默默舔舐伤口,然后再次跌倒在同一个地方。 单纯而愚蠢。 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合格的朋友,当年我有能力却没有保护好阿布,如今我依旧要面对失去他后种种隐伤。 曾经我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阿布没有死,那么如今他依旧可以朝我温雅微笑,仿若多年前的初遇。 可是后来我才想明白,我注定是要失去他的,就像不可违抗的命运。 里德尔教我魔法,教我能力,却没有教我责任,我一直生活在他精心编织的世界里,做着他希望我做的事;然后阿布拉克萨斯出现了,他是里德尔给我编织的梦境里最美的那部分,他干净,优雅,温柔,他让我感觉到,我所做的都是正确的,都是值得肯定的。 但是那是假的。 梦总要醒,醒来的条件和代价就是失去他。阿布像是一块过于温润的玉,却偏偏被雕琢成了一把锋利的刀。不论这是出于家族责任,还是来自于他自己的意愿,这样矛盾的存在,就注定了他将会过早的离开。当他死于我的犹豫和恐惧——亦或者是死于里德尔的欺骗和冷酷——我就不得不醒来,面对这个不那么美好的世界,面对剩下的唯一挚友那可怖的设想。 我的自欺欺人的美好时光,终结于他离开我的那一刻,但是,我也真正成长于那一刻——里德尔教我能力,而阿布拉克萨斯用他的凋谢教会了我责任。 他的离开那么仓促,他的葬礼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举行,他本应该儿孙满堂白发苍苍时再微笑着离开人世,却像是被折断羽翼的鹰,骤然坠落在我的怀中,匆匆结束了我和他之间太过美好和幻灭的时光。 二十三年,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于我不过是曾经落影池下俯身采莲时悟道的一瞬间,而他的魂魄却早已消散在茫茫天地之间。 这是我今生都不想、不愿、不敢忘的。 而如今,他的遗物重新出现在这里,我能感受到帷幕背后阴谋的气息,却仍旧愿意义无反顾踏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 因为我手里握着的,是我心里最柔软,最干净的那一抹白月光。 . . 第二天一大早,邓布利多的猫头鹰就把我叫醒了。看完他请我十点钟去学校董事会会议室的邀请函,我心里百味陈杂。 昨天晚上半夜给卢修斯写信,让他不论如何让我加入比赛。但是等冷静下来一想,昨天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要退出,今天却又反悔,不知道会不会再生波折。 想了想,我决定早点去会议室,或许还能提前和卢修斯碰个面。 路过休息室的时候,里面只有几个一年级小幼崽,胆怯的看着我。我没管他们,扬长而去。 抵达六楼会议室的时候,楼道里空无一人一片寂静,我还没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辱骂。 “……不错,不愧是一家子,真是一样的油嘴滑舌,一样的奸诈!”穆迪粗着嗓子吼着,“小子,把你胳膊上的漂亮纹身藏好喽!不然哪天我一定带着摄魂怪给你送个大惊喜!” 穆迪的谈话对象回了他一句什么,声音太低隔着门我没有听见。不过这句话显然惹怒了穆迪,他重重一跺他的拐杖,怒吼起来。 “那你最好小心着些,别像你那个老子一样,净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还死得那么龌龊!” 我推开了门,面色肃杀。 会议室里只有穆迪和卢修斯两个人,他们隔着长桌对峙着,卢修斯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冰,全是滔天怒意。 我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卢修斯也打算早点来见我一面,却遇到了穆迪,穆迪自然不会放过收拾“黑巫师小崽子”的机会,两人剑拔弩张,争吵起来。 而能让卢修斯如此生气的,只有一件事,他的父亲。 阿布拉克萨斯的死因多年以来一直对外保密,在那段战争最严苛的日子,我们不能让他以“被凤凰社歼灭的食死徒”的身份死去,那会给年少孤立的卢修斯带来无穷无尽的审问和搜查,所以阿布拉克萨斯葬入家族墓地后,卢修斯对外宣称家父因急病去世。 然而任何时候都不缺恶意中伤和肮脏揣测,有时候己方阵营的恶毒更甚。当时的马尔福家主不过是未毕业的学生,无数人盯着马尔福这块蛋糕,只等趁乱分一杯羹;而饱含恶意的流言也就尘嚣日起,关于阿布拉克萨斯的死因猜测也越来越下流龌龊到令人反胃。 直到卢修斯在黑暗勋爵的提携下坐稳了位置,狠狠处理了几个长舌头的小家族和几家由口胡说的八卦报社,那些泛着恶心的桃色流言才被压下了水面。 而如今,当年的伤疤再次被挑开,借着流言的力量,往他的伤口上捅了狠狠一刀。 痛的发狂,恨的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