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了吗?” 正在想着心事的我,被这么问了一句,差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哎哟,对不住,吓到你了?”对方立刻道歉。 我缩进破破烂烂的酒馆沙发角落,这才回过神去打量这个鲁莽的询问者。 这是个圆脸姑娘,棕灰卷发,杏眼桃腮,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脸上满是活泼喜悦的天真神色,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她也和我一样披着宽大斗篷,看起来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既然披着伪装斗篷,还为什么要轻率向另一个看不见脸的斗篷怪人搭话! 我努力摇着头,只从围巾缝隙里露出一双眼睛瞪着他,希望她快点走开。 她却自来熟一样,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她从怀里掏出一只水晶球,那只水晶球正散发着银色光芒,“我的情感水晶球!它能感应到附近最强烈的情绪!” “谢谢但是我不买。”我警惕打量着她。想套路我?没门!狡猾的人类! 她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好几秒。“不不不!我不是来推销的!”她把水晶球献宝似的捧着,又往我方向挤了挤,“我只是有点惊讶,这样纯粹的银色,代表了思念,我实在太好奇到底是谁让它亮起来的!” “哎?”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思念?” 她拉下只遮了半张脸的面纱,凑近我,“思念是银色,悲伤是蓝色,喜悦是金色,爱情是粉色,愤怒是黑色,我目前只测出这些来。你的银色是我见过最纯粹的。” “呃……我该说谢谢吗?”我不停后退着,试图站起来逃跑,“我该回去了,再见。” “你就要走了?”她捧着水晶球,有些呆滞,“你家里也管你很严吗?门禁很严格吗?你也很怕他们吗?” “诶?”话题似乎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 师兄管我一点都不严,只要不把自己作死,灵域里上天入地上房揭瓦都没问题。至于里德尔,我的体质特殊,我与他又是平等“朋友”关系,他没办法、也没必要管我。 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默认。她突然一鼓嘴巴,眼泪大颗大颗掉了出来,很快把面纱围巾哭得一塌糊涂,她手里那颗水晶球也突然从银白变成幽蓝。 悲伤是蓝色。 她哭得大声,呜呜咽咽十分伤心。快要打烊的酒馆里还有不少醉汉,此刻种种充满厌烦、贪婪、探究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和脸上。我相信其中已经有不少发现了她是个孤身一人的年轻漂亮女孩,孤单,无助,又脆弱…… 一只粗糙沾满酒污的大手已经朝着她的肩膀伸了过去,“哭什么,让叔叔,嗝,帮你擦擦……” 水晶球里的蓝色染上了淡黑,她无措着后退,“我,我就是路过进来找人,我马上走……” “找我?嘿嘿。”酒臭味的饱嗝几乎贴着她的脸,“找我就对啦,走,叔叔带你去好地方。” “我不找你!”她提高声音,“我找——我找她!”她转头慌乱指向我。 “……”突然暴露在所有人目光里的我全身都绷紧了。 “侏儒,嘿嘿。”那个醉汉瞥我一眼,压根没把雌雄莫辨的斗篷面纱小矮子放在眼里,“边儿去!” 我听话往边上挪,试图降低存在感。我喜欢看众生百态,可不代表我喜欢被众生当成百态看。然而此刻的我就是女孩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一只手拽住我的袖子,一只手掏出了魔杖——为什么要在这种满是不明来历巫师的地方与所有人为敌! “让开!”她一边哽咽,一边斥责,“我说了我是来找人的!不找你!” 对面醉汉的魔杖又粗又长,像一截短手杖,尾端还包着金属,我毫不怀疑就算是物理攻击也够这女孩受的。 “打架?小娘们想打架?哈哈!”醉汉捋一把酒水淋漓的胡子,“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下手轻点!——统统石化!” “铁甲护身!——我,我真不找你!”女孩哭着嚷嚷,眼泪掉的更凶了。就在我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迷糊姑娘捞出战局时——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边哭边念咒,把醉汹汹的大汉打的鼻青脸肿,屁股上还着了火,惨叫着冲出了酒馆。 我,“……啊?” “呜呜呜,”她哭得更凶了,“说了不找你,别自作多情!” 我,“……这。” 看起来是个迷糊哭包,真没想到战斗力还挺高,眼泪模糊都不影响咒语准确度。 有了这么一出,其他人暂时不敢再上前,本来作壁上观默许的酒馆老板终于走出来,凶神恶煞骂起来,“赔我的桌椅酒杯!然后出去!别在里面打架!” 我还想申辩酒杯和凳子都是跑了的醉汉损坏的,女孩先从小钱包里摸出一把铜纳特丢在桌子上,“够不够啊?” “够了!”我一把拉起她向外跑,把看到她钱包里金币的贪婪目光抛在身后。 我们穿过了整个村镇,一直跑到郊外的田野荒地,她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说,“说你笨吧,你还挺能打,说你厉害吧,一个人敢闯进野酒馆,和陌生人搭话,还和醉汉动起手来!” “你不也一个人在里面嘛。”她小声嘟囔。 “要不是你的水晶球,没人能发现我的!”我反驳,“我用了混淆咒和忽略咒!” “难怪我在酒吧附近转了好几圈才看到你,我还以为水晶球坏了呢!”她说,“果然水晶球是对的!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