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索性云雀也没有说什么,那一晚也只是普通地度过了。 但变数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星泽半清楚地记得,也正是从那晚、自己没有等去门边的那晚开始,再隔了一天,云雀就再也没来过。 已经是第十四日了。 门铃依然没有动静,星泽半缩在床上的一角,湿答答的头发垂落,他刚洗完澡,也没有去吹头发,立即就坐回到了床上,尽量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膝盖抵着胸口有些发闷,但他只能这样做,在半窒息的情况下给自己一点点的安全感。 情绪已经完全崩坏了。 恐惧、不安、惶然,无助无果的负面情绪几乎压垮了他,越自由无束的人,在幽闭的囚禁空间内往往越会最快地崩塌掉信念。 同时,半魂状态、本体丧失、人偶炼魂这些外部因素只会加速崩坏。 这些情绪是星泽半自来到下位时空后从未体会到过的,如果是完全体的自己,必定不会陷入这样的恶况,因为本体力量的存在,他大概只会把这一切当做是场有趣的游戏,毕竟如果厌烦了,他可以随时离去。 而很不幸地,此时的他不仅没有本体的力量做底牌,甚至这一半的灵魂在分割时保留了近75%的情绪。 雪崩的一刻,原本深厚的积雪彻底成为了负累和催死的镰刀。 所有的一切累积,压死了他。 天色不早,日落黄昏时,从大阳台上射入进来的光变得晦暗,整个屋子也朦胧不明起来。 “叮咚——” 怎么……是门铃声! 床上蜷缩着的人第一时间下了床,因为太急甚至磕到了左膝,跛了几步飞快地跑去了门边。 云雀恭弥打开了门。 “云雀恭弥!!!” 衬衣领口被人狠命地扯住,并不是敌人那般要至他死地,只是单纯很用力地、仿佛不能松手一样的,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口。 今日的云雀恭弥没有如往常那般穿和服,而是西装衬衫外搭了件黑色的柴斯特菲尔德大衣,办公状态。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在发抖。 高定衬衣的领口已经被揉皱成了一团,星泽半仍然是紧攥着,就是怕人跑了,他又喊了声云雀,将脑袋抵到了对方胸前,发丝上未干的水迹随即在衬衣上洇染开一片。 “不是、不是说好了……” 长时间无人交谈,组词造句居然有了点困难。 幸好云雀恭弥懂了。 “东京的总部出现了点问题,过去解决了下,没来得及和你说。” “那你最近的这几天其实都不在这个小院里?!” 【想要陪伴,感觉到了无助和崩溃,这是不对的。】 “那天一早就走了,以为可以当日返回的,只是后面出了意外,多耽搁了几天的时间。” “不是几天!你走了很长的时间,你什么也不和我说!” 【反向的控制欲,惶恐、不安,进一步崩坏,这是错误的方向。】 “工作上的事一解决我就回来了,不用怕。” “不行!你之后还有工作吗?” “我会推掉的。” “那……那你每天都过来。” “嗯。” 【依赖症,分离焦虑,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沼泽,万劫不复的错误。】 星泽半抬起头,发丝上的水珠正好滴落,滴在眼角,滑下去的瞬间像是大颗的眼泪落下去了。 这让云雀恭弥也有些惊讶。 “说好了的事情,不、不可以之后突然因为其他的意外就变了……” “好,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新的承诺,星泽半已经感到极其别扭和怪异了,但身体里的情绪让他不得不去渴求安全感。 说完话脑袋又低下了,湿答答的刘海被人用指尖轻轻拨弄开,他只是继续说着“那明早就不走了吧”。 回答来得很迟。 而额头上却印下了温热的触感。 云雀恭弥微弯下腰,拨开了星泽半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极其轻柔地印下了一个吻。 而后他前倾身体抱住了人,在对方耳边回答:“不走。” 心跳一瞬如擂鼓。 是星泽半在胸口发闷。 现实主义荒诞派也未必能诠释当下的情景,星泽半只觉得大脑中猛然一片空白起来。 【这是不对的,这是错误的方向,万劫不复的错误。】 . 嘀嗒—— 水滴落下的声音。 血红色在洗手台上晕染开,手臂就悬于其上,在细微地颤抖。 斑驳的划痕印刻在小臂上,血水一滴一滴正是从这里涌出来,星泽半喘着气抬头,看见自己的额头在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身体虽然是人偶制品,但鉴于已经和灵魂融合这么些日子了,多少也带上了一丝关联—— 此刻,星泽半正在用这一丝微薄的关联性,试图寻找本体。 这是第16日,云雀今晚并不在。 像是冥冥中有所指引和预感一般的,星泽半受不了那样在错误方向上不断堆积起来的情感折磨,终于在今晚割伤了人偶的小臂,血水一滴落,关联之线便也微弱地有了。 洗手盆内的十几滴血珠已经融合,并逐渐朝着某个方向延伸出线,血红色的一条,指引方向。 卫生间内的镜前灯在一屋暗色中明晃晃地亮着,星泽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他在压制心中无名滋长的恐惧,因为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会超出这具身体所能承载的情绪容量,他在尽力平静下来,也希望千万别在半路就崩溃了。 小医用箱打开,里面的绷带被拿出来,随意地在出血口缠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