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叶隐拉面馆里奇怪的陌生人。 会盯着他看、会主动和他搭话,甚至还三番四次找上门来。 说有什麽企图吧,她也没对他提出过什麽要求,没有要求他複学,没有做无谓的劝说,只是遇见了就和他聊两句有的没的:童年,朋友,死亡;友情,同伴,孤独。他们是无比相似的人,但站得却很远,中间隔着无数过往遥遥对望,他不会往前走一步,她也不会往前走一步。 这并非出于冷漠,而是出于心照不宣的互不干涉。 这种情况自他们认识以来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在回归SEES的秋季,队长成为了连接他们的那条线。队长生性认真,而她是个散漫的家伙,两个人凑在一起理应很不协调,但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强烈的羁绊、不容他人插足的关系,两人截然相反的气场凑到一块竟然很和谐。 荒垣曾经有意无意间观察过他们的互动,顺平还在宿舍傻乎乎地问他们肯定不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岳羽说笨蛋,别那麽八怪队长的感情生活……实际上其实大家都在心底默认他们的关系远超朋友,看上去甚至远超恋人。队长对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那麽冷静的一个人,陷入这段感情中却几近把自己点燃。 结城理很少说起她的事情。但得知荒垣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叶隐,而且还是她主动搭话后,竟然也罕见谈起一段初见的往事。 “……我们分别大概有八年时间,第一次再见是在半年前。那时候她装得很冷静,但我知道她第一眼没能认出我来。甚至不知道我是谁。”队长撚了撚刘海,“姐姐她就是那麽没心没肺的家伙。她长相变了很多,我没有能够留下关于她的任何照片,有时觉得她像个盘旋在我心底的影子,但在那一眼后,她和我心底那个模糊的影子竟然彻底重合。她在我心里又活了过来。” 荒垣出言提醒:“有时候太把一个人当作执念不是什麽好事。” 结城理慢吞吞看过来一眼:“荒垣学长不也还记得和她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吗?” “……” 时隔几个月和时隔几年哪能一样?但荒垣没办法否认。她确实是一个令人难以忘记的家伙。 那天晚上他又做了那个力量暴走的熟悉噩梦,女人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法入睡,不知不觉间他又从宿舍回到了黑巷。或许从始至终他都没能走出来过。然后,她像一个梦一样从地下酒馆走出来,靠在墙边透气,看起来心烦意乱。于是他抛过去了一盒烟。 应该把打火机也抛过去,荒垣此刻突然産生一点交谈的欲望,他想和人聊聊天,聊他的过去,聊惨淡的未来,聊永无止境的噩梦。但他最后还是什麽都没说,只是给她点了烟。 她隔着烟气望过来的那一眼,带有一点冷淡的温柔,也带着点惺惺相惜。 正是这点惺惺相惜令她对他另眼相看。 如果他再早几年、如果他不是决定即将去死,或许他也会被那一眼所动摇,想要以她为支柱继续活下去。但她实在不是什麽温情的角色,她自己本身也摇摇欲坠,更别说是让别人依靠。 或者说,只有队长才能依靠她。 也或者说,只有队长才能让她依靠。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互扶持的关系。 意识到这一点,荒垣竟然有些欣慰。能看到她终于有归宿,停留在队长身边,不必像流浪猫一样四处徘徊,无处可去,这对他来说竟然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有资格获得幸福的。只是他向来不走运,这辈子走到头都没机会遇见自己的幸福。 而现在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 * 又是一天满月夜。 ANB电台最近在深夜放送经典动画片,从混沌武士到星际牛仔,我每晚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间都準时待在电视机面前等待,直至THE REAL FOLK BLUES的响起。 今晚却突然觉得很困倦。 电视内Spike和Jet在飞船内舱閑聊,Spike讲述一个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气:“很久以前,有一只虎皮花纹的猫,它被很多主人养过,但它不爱它的主人。它死了一百万次,也複活了一百万次,它并不怕死。后来它成为一只自由的野猫,过上游蕩的生活。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它和一只白色的母猫相遇了,从此两只猫无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白猫寿逝而终,虎皮花纹的猫哭了一百万次之后,最终也死了。” Jet说:“真是个好故事。” Sipke却咬着烟笑了。 “我讨厌这个故事。因为我不喜欢猫。” …… 我完全睡着了。 我来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面前有一堵黑压压的墙,墙上有且只有一个上行电梯的按钮。我按下去,很快,“叮”一声电梯到站,伴随着齿轮机械运转的巨大声响,面前黑色的门左右分离,露出里面蓝色的内胆。 伊丽莎白就站在门口。 “欢迎来到我的天鹅绒房间。”长鼻子的怪异老人擡起头,“这里是位于梦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的狭缝之处,我的名字是伊戈尔。今夜,有非同凡响的客人来了啊。” 我脑子里还在想那只死了一百万次的猫的故事。在Spike口中听起来像个冷笑话。虽然他不喜欢猫,但是他的下场和它也没什麽区别。 “许久未见,我是伊丽莎白。最近过得还好吗?这段时间里,您的心灵力量得到了巨大的成长,真是可喜可贺。但时间飞逝,很快就会到达约定之日,留给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