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脑子里面的问题很杂乱,本来是想要占蔔一下今晚能不能顺利带出五十岚绘理,但我的思绪一下子从现在飘忽到昨天晚上那个苦涩的吻,又飘到更遥远的决定死亡的那一刻。那时我是怎麽想的?那时我有想过会发生像这样的事情吗?未来又会发生些什麽? …… 我按照直觉抽出了三张牌,从左到右定序,等待着神秘学对我命运的解读。 “哎呀,是这三张牌……”江户川老师面露惊讶,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怎麽说呢,很奇怪。” 我对塔罗牌认知不多,只问:“是好还是不好?” “你最近陷入了困顿,而且这种困顿是必然的,是命运的一环。你时常缅怀旧日时光,过去的经历和决策会对现在造成巨大影响,是好是坏由你决定。但无论你怎麽选择,事情最后都会得到解决。大概是这个意思。” “……” “这是一般圣三角牌阵对逆位愚者,命运之轮和权杖四的牌面解读。不过,根据我个人的灵性指引,我更倾向于它在提醒你一件事……” 像所有喜欢故作玄虚的神棍一样,江户川老师没说出下半句话,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像是在发呆。窗外突然吹来一阵狂风,把桌面上的牌组吹散,甚至有两张掉到地上。我赶紧把窗户关上,弯下腰,把那两张牌捡了起来。 XII DAETH XX THE AEON 死神和永劫。 江户川老师终于开口:“它在提醒你——你可以回到过去,但你不能活在过去。” * 傍晚时实在是太困了,我心想无论身在哪里,到影时间时都会自己走回塔尔塔罗斯,在外面折腾不如回家睡觉去。于是下午囤了点药品,收好结城理临走时留下的匕首,喝了两杯咖啡提神(显然没什麽用),就回家去了。睡觉之前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两张从江户川老师那顺走的塔罗牌。死神和永劫。 看了半天,也没感受到江户川老师说的什麽灵性的指引,反而是越来越困。 我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塔罗牌按在手指下,入睡姿势跟死了一样安详。很快我精神就陷入了恍惚。半梦半醒间,我发觉我走在一条熟悉的河流边上,死神破碎的身影映在河面,我往对面看,河流彼岸空无一人。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低头低头一看,发觉死神原来是在河底。 它张开嘴,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呼喊我的名字。 【——】 【——】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奇怪,好模糊的声音,他在喊什麽?为什麽我从来没有听清楚过? ……我有自己的名字吗? 我从安详的睡眠中醒过来,看见窗外暗绿诡异的天空,和悬挂在半空的巨大圆月。现在到达了影时间,结城理按照约定呼唤我的名字,而我死而複生,再次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我沿着呼唤我的声音一直走,穿过公寓,穿过街道,穿过海湾,很快就看见了那座抽象诡异的时钟塔。 结城理应该就在一楼大厅等我。 在我即将踏进塔尔塔罗斯大厅时,忽然有东西从我胸腔掉落。我弯下腰捡起那两张塔罗牌,一阵齿轮运作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门瞬时轮转,从正门变为黑漆漆的一片。前面是未知的空间,身后也是一片黑暗,我已经没有能回头的机会了。 预料之内的变故,我知道此行不可能一帆风顺。我把牌收好,往前走去。 没有探知的能力,我只能在楼层里乱逛。这一片是如同奢华宫廷般的建筑,宽大的石柱和精致的灯座散乱遍地,零零散散的阴影怪物在其中游蕩。 “绘理。” “绘理——” 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无人答应,只有阴影听见我的声音后会停下来观测我,随后离开。它们确实不会攻击我。我一直往上走,在某一层複杂的迷宫耽误了一点时间,我又遇上了巡逻的猎杀者。 如同死神般的猎杀者和我擦肩而过。我盯着它髒兮兮的斗笠和散乱的锁链,跟着它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胆大包天地抓住了猎杀者的破布斗笠一角。 猎杀者停下了脚步。猎杀者回头看我。 它的头只有类似头骨的框架,眼睛部分是深深的两个黑洞,里面燃烧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黑斗笠下右边别猎枪左边别镰刀,不折不扣的狩猎装备。 “喂,猎杀者。”我问,“这是第几层楼?” 它冷幽幽地看了我很久,角力般地把我手上的破布扯走。它一扯走,我又迅速抓起来了另外一端,不让它走。猎杀者亮出镰刀,毫不留情地往我——手上的布料砍去。砍断之后我手里只握着一点沾血的破布,而它径直往前飘,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追不上。 连塔尔塔罗斯的猎杀者都不搭理我。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像阴影一样游蕩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完全忘记了回去的路,我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啜泣。气若游丝般的声音。 我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来不及了,于是直接一路奔跑过去。我穿过大片黑暗和迷雾、虚幻的河流,终于在尽头看见了五十岚绘理。 她已经被阴影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幸好依旧保留着人形。我拽着阴影冰冷湿滑的手把它们大片大片扯下来,露出了绘理陷入昏迷的面容。我用力摇晃她:“绘理,绘理!” 她睁开眼睛,眼窝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往后退了两步,她端详了我一会,忽然张大了嘴,嘴里面伸出一只阴影漆黑的手掌,长长的苍白手掌卡住我的脖子,用力地把我往里面拖。我眼睁睁看着绘理的身体四分五裂,翻涌出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