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问：“想要这段时间一直延续下去，和同伴一起并肩作战，交新的朋友，身边环绕着许多人——难道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吗？你没有犹豫过，迟疑过吗？”　　 “可是这不能以你作为代价啊姐姐！”　　 他在愤怒。他在因为无力而感到痛苦。他的表情鲜明且充满生命力，他的身边站满了想要守护的朋友。他的一生不该止步于此。　　 “是你让我重新活过来，是你让我知道生命之重。”我终于看向他的眼睛，朝他露出微笑，“你以为我杀了绫时是为了让大家好过一些，但其实不是这样。我已经不会再逃避了。这是你教会我的事情。”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　　 在他痛苦挽留中，我走向自己的路。　　 *　　 房间内，望月绫时已经化成了死神的模样，漂浮在房间半空。他低垂着头，没有五官的诡异面孔充满阴森不详的气息。　　 “你来了。”　　 “希望你没听见我们在门外的争吵。”　　 死神侧过了头：“可是我已经全部听见了。”　　 他的外貌是死神，声音依旧保留望月绫时平静温和的声线。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坐在结城理的床上，和望月绫时交谈。他看向窗外，声音缅怀：“再一次，我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了窗外的月亮。你可能没办法想象，这十年间我是怎麽在他体内度过的，我又是如何産生属于自己的思考。我曾经在太古时期见过坠落的流星，目睹猛犸在冰川上奔跑直至死亡，那时没有人类，没有科技，只有从天而降的一块石碑，使得猿进化成了人类。这只不过是十年的时间，明明对我不值一提。”　　 他的身形急剧抽搐，化为一团巨大的黑色雾气，最后从雾气中钻出来一只黑色的小猫。它跳到床上，挨着我坐下。　　 “不知道是被人类感情的影响，还是因为你母亲削弱了我的力量。此刻，重回死神体内，我只感觉到无尽的悲伤。我去过京都，体验过打工，和许多人成为了朋友，而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如同融入雨中的眼泪……告别的时间到了。”*　　 “绫时。”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想要用这种姿态和你道别。”他说，“一开始你只把我当作小猫，后来把我当作没有感情的怪物，相处久了，你又觉得我是个人类。就让我们以最初相遇的面貌告别吧，凛。”　　 他蓝色的眼睛既深邃又清澈。　　 枪不由自主地从我怀中掏出，保险栓被打开，扳机被拇指牢牢扣住。　　 我感受不到我自己的动作。　　 绫时低下头，引颈受戮，温顺又温和。　　 “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死神，绫时。”　　 他还在笑：“这个时候了，就不能不把我当作死神吗？我可是你的好朋友耶。”　　 “当我的朋友可没什麽好下场，从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就一直目睹朋友的离去。直至现在也是这样。”我低下头，一手持枪，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不是这样的。”他说，“你是个温柔的人，只是你的温柔比较坚硬，像冰块一样。尽管不受理的影响，我也很喜欢你。”　　 【你也是很温柔的人。　　 谢谢你。←　　 再见，绫时。】　　 “……谢谢你。”　　 “再见，凛。”　　 扳机被扣下。　　 一声温情时刻的枪声响起，死神，猫，我，一切都化为虚无的灰烬。　　 门外的结城理若有所感，再一次推开了门。　　 房间内空蕩蕩一片，只剩下被风吹拂的窗帘，还有斜斜照入房间的皎洁月光。　　 除此以外，什麽都没有了。　　 -　　 【】　　 新年快乐，绫时。　　 新年　　 跨年后，月光馆中学第三学期平静地到来。1月31日，休息日，大家今天都选择待在喜欢的地方，结城理独自一人前往了电影院，最近院线热映的是沖击奥奖热门黑马，小成本制作片《平民窟里的百万富翁》。他看完电影回到宿舍，晚上回去时正好撞见荒垣学长牵着狗出门。　　 “回来了？”　　 结城理朝他打招呼，点点头，走进宿舍。荒垣真次郎也带着狗外面走。一楼公共区域空无一人，大家都不怎麽熟悉，很少在公共区域聚在一起。上二楼路过顺平房间时听见了游戏机的声音。结城理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但是什麽都没做。　　 在书桌面前站了一会，他回头看向展示柜。　　 卧倒的杰克霜精玩偶，京都买回来的工艺品，一个空的玻璃瓶。他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御守，伏见稻荷神社的标识，还有一小束冷冰冰的头发。无言沉默对视一会，他最后把它放回怀里。　　 心底不知道哪个位置出现了一个被撕裂的缺口，被初春冰冻冻的风一灌，又冷又痛。　　 ……他的生活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一阵微风吹来，越过窗帘，温柔地吹动他的头发。现在正值最冷的隆冬，不该有这麽温柔的风。　　 那种若有所感的感觉再次浮现，结城理快步走到窗边，往外看，空无一人。他又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刚刚看了什麽电影他并不在意，只是很奇怪为什麽自己会在今天走进电影院。他总有一种被流放的古怪错觉，就好像他是谁的遗産，主人却把他拒之门外。　　 轻柔的月光如同虚幻的潮水，从腰部逐渐蔓延到他的手臂。　　 他开始幻想有一瞬间自己会被寂寞的月光溺死，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声直击灵魂的呢喃：　　 ——活下去。　　 十二点整点钟声响起，他看向月亮。　　 【在这一瞬间，所有事物都陷入了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