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加藤按着他后脑强行打断最后一点话尾:“我看你还是赶紧休息,喝完酒都找不到北了!” 对方哼哼两声,不一会儿就就着趴下的姿势睡了过去。 手臂随睡熟脱离垂下,打翻了手边喝空的酒罐。 几下脆响叩退船工脑内的困顿,再次扯出几分清醒:对方平时挺能喝的,这才四瓶不到怎么就醉成这样? “哎,…朋友。”加藤转向坐在桌边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开口时才发现他同大家聊得如此热络,但却根本没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你这买的什么酒,度数好像很……” 他声音一顿。 男人抬头同他对视。 一直被鸭舌帽帽檐遮挡的灯光终于照亮男人小半脸庞,那是个英俊得过分的男人,看着像是外国人,但是外国人的日语会这么流利? 混沌的大脑没从中琢磨出味儿来,对方却忽然扬唇笑了笑。 还是那身打扮,洗旧的马甲和鸭舌帽,但是气质却莫名同之前天差地别。 他放下手边的啤酒瓶,脸上找不出一点醉态,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抬起,食指竖在唇边,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脸上的笑意没有半点浸染进紫灰色的眸子里,像是披着一层神秘莫测的假面。 浓烈的困意涌上脑海,加藤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栽倒在地。 皮带上挂的钥匙随之撞击地面,发出脆响,又在不久后被一只戴手套的手取下。 ——***安室透取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咖色马甲,随手将它丢进休息室旁的公共洗衣间。 挂在上方衣架勾上与之格格不入的黑色马甲被取下,重新穿在身上,他打好领结走出去,正好有人从外面过来。 那人问:“这是怎么了?” 金发男人表情无奈:“来给他们送酒,发现都已经喝多倒下睡了,这个天气就这样睡着恐怕要生病,但我又赶着回去,要不然楼上客人该等急了。” 来人闻言皱起眉头满脸不悦,但醉宿还好,如果再生病就得不偿失,只能恼火地摆摆手:“行了,你快点走吧,我来处理。” “辛苦你了。” 他离开员工间。 再朝着另一侧走去,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在靠近墙壁的地方闪烁,走道四通八达,将“闲人勿进”几个字写在空气里。 但有了目标,安室透只是略微观察通道走向后,就抬步朝着船工口中的东侧走去。 小心摸着墙壁,终于在靠近船尾的地方找到了位于消防箱后面的匙孔。 一扇门被悄然推开一条缝隙。 有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从远处离开,伴着聊天声,应该是搬运货物的船工。 看来这里还有别的入口。 等他们的声音彻底消失的门内,安室透才谨慎地放缓声音,拉出一条可供人穿过的缝隙进入空间内,反手合上了门。 里面并非一片黑暗。 四周有应急指示灯的亮光,勉强勾勒出空间内部的布局和轮廓,可供长期在这里搬运货物的工人安全穿行其间。 安室透往前走了两步,在踏出第三步时头皮一炸,猛地转身。 手枪上膛的机械音打破寂静,瞬息间他已经抽出腰侧枪支对准侧方。 ——那里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人! 他太善于掩藏自己的气息,身影又完全被高大的货物箱掩盖,以至于连安室透都没发觉有人在。 紫灰色的眸子略微眯起,他自昏暗光线中看见了对方的模样。 上半身穿着宽大的兜帽衫,口罩左右两侧同戴上的帽檐之间有暗扣连接,整张脸都藏在后面。 中间隐约露出的空隙里也覆着一层暗色,恐怕下方还有另一层挡住眼睛的东西。 他没看向走进这个隐藏空间的自己,反倒望向另一个方向,似乎是在发呆。 不知道怎么,金发男人居然莫名在这个动作里琢磨出几分似真似幻的落寞。 像是对方身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不知属于自己还是别人的气息,当那人从货物堆后走出来,冲他懒洋洋地举起双手时,这个错觉就被风挟走,消散在空气中了。 “幸会。”宽大的兜帽衫,完全不露出半点皮肤的打扮,完全和基安蒂口中的形象对应。波本眯起眼眸,轻笑着点破,“卡瓦多斯。” 苹果白兰地,但对方遮掩的样子可和传闻中全然不符。 ……苹果。 金发男人握在手枪上的手一瞬收紧。 他脑中蓦地浮现起贝尔摩德当时拦住他,说出的那句话: ‘……知道毒苹果,表面红艳,实际上只剩下一张皮,里面早就腐空了。’ ——松田伊夏,他就像那颗红苹果。 用水果酿造出的酒很多,大多是温和适口的低度数酒,在刻板印象里多作为女性聚餐时增添氛围的饮品。 无害,柔软,温和,轻甜。 苹果却制出了白兰地这种烈性蒸馏酒,有的品牌酒精度甚至能达到45度。干烈、香醇,却又带着苹果独有的果香味。 之前的几任卡瓦多斯,从能力看来,同这个度数都“德不配位”。 波本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 他真是疯了,居然在这种时候想到松田伊夏和这款酒过于匹配。 但这几分相似却牵扯出一个让男人眉心重重一挑的猜测,对方的鞋子阻碍了辨别身高的目光,衣服阻挡身形,怎么都看不出特征。 但这副有恃无恐对着手枪枪口举起手的模样…… 波本步步逼近。 皮鞋踏过地面,声音掩盖他愈发急促的心跳,昏暗遮挡脸上阴沉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