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聂兴挥开她的手,转头跑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秦氏眼眶泛酸,其实她想说,有时候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子侧开,这种阴雨天气,室内也显得昏暗。 镜子中一道幽凉的目光投射过来,聂浚容缓缓道:“今日就要回去了吗?” 华歆全身都是紧绷的,她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经有了薄薄的汗雾,淡淡“嗯”了一声。 窗外投射进来一缕微光,恰好映在她长长的睫羽上,像覆了层轻盈的羽纱,白皙的脸颊掩在阴影下。 聂浚容从镜子中窥望着她道:“从前,你跟我待在一起从不拘谨,如今仿佛生分了。” 华歆看他的目光不再是欢喜的,反而怯怯的。全身上下散发着对他的抗拒,他只要稍微一靠近,华歆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原本好看的眉眼似布了一层霜雾,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心头泛起一丝陌生又奇怪的感觉,从身后静静望着她,目光从她的发梢移至到腰间。那身影略显单薄,一个月不见,好像比之前更瘦了些。 提到从前,华歆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从上阳谷离开时,大表兄温笑着说以后就是她的依靠,聂府就是她的家。 聂浚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给她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每每和人生气拌嘴时,聂浚容总是站在她这一方。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好,原来是有目的的。 再回头看看那些好,每一个举动都透着算计。 对于聂浚容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犯恶心。 察觉到华歆眼底的厌恶,聂浚容眸中兇戾顿起。她的疏离,让他很不喜欢。 从前他每次出远门回来,华歆总是奔跑着过去迎接他,笑容灿烂。她想什麽,思什麽,他一眼就能看穿。华歆在他面前从不掩饰,也没有秘密。不管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像倒豆子一样说给他听。 起初他觉得烦,后来又觉得有趣。 看着华歆堆起的眉头,那股兇戾又慢慢散去。 两三个月前,华歆还是一副活泼烂漫的样子。 他软了声音道:“你不想跟我说话吗?” 华歆干巴巴道:“不想!” 聂浚容寒凉的眸子中漫了些笑意,望着她皙白的脸颊,淡淡道:“那华衍可怎麽办,不如把他交给许大娘子?” 华歆秀眉轻颦,擡眸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聂浚容整个人隐在昏暗里,以至于从镜子中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他唇角上扬带着玩味道:“你现在愿意理我了?” 华歆紧抿着唇,尽管她再讨厌聂浚容,也知晓根本避不开,华衍和萸娘在他手里一天,她就受制于人一天,极力吸了口气道:“你请我来聂家,不会是为了跟我叙旧的吧。” 聂玫的婚事,不过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幌子。 聂浚容有一瞬间的出神,随即移开目光沉声道:“将你送给沈约,着实委屈了你。我们做个交易,以两年为期限,两年之后你就可以离开沈约,带着萸娘和华衍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华歆瞳孔微张:“当真?” 聂浚容再次朝她望去,她额间的几缕碎发飘在巴掌大的脸上,弯翘的睫羽像夜空下的星星,愈发显得灵动天真。 奇怪的情绪又漫上心头,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在生命里慢慢抽离,恍如隔世的错觉。 华歆见他不吱声,以为聂浚容诓她,心底火气升腾,正要开口时,聂浚容注视着她,斩钉截铁道:“当真!” 华歆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为什麽是两年?” 她至今还记得聂玫说的话,聂玫说聂浚容之所以收留她,不过是等着有朝一日送人,为他谋个更好的前程。她如今已经去了都护府,聂浚容有没有谋到前程,她并不知晓,也没有听聂家人提过。 聂浚容望着她满是疑惑的眼睛,意味深长道:“难道你不想离开都护府?” 华歆扯了下唇角,语气冷冷道:“我想有什麽用,又不是我想就能离开。” 她脸色的怒气一丝不落地倒映在聂浚容眸底,他慢慢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沉吟了会道:“两年,很快的。” 一直到申时,华歆方从聂家离开,她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袖口里揣着一纸合约。 为了防止聂浚容反悔,特意让他白纸黑字写了下来,免得以后不认账。 虽不知道为什麽一定是两年,但是有盼头的日子总比没盼头的好。 马车穿梭在长巷里,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隗儿将她叫醒时,天色已经黑透。 也不知道这一觉是怎麽睡的,这会手麻,脚麻,腿麻,全身上下又疼又麻,直皱着眉头:“嘶!” 等她略缓了缓,隗儿扶着她下了马车,才发现都已经戌时了。 隗儿前去拍门,砰砰几声,回蕩在夜幕里。 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应答。 隗儿清了清嗓子喊道:“开门,是夫人回来了。” 依旧没有人应声,隗儿觉得奇怪,喊话道:“赵叔,是华夫人回来了,快开门。” 里面人隔着门道:“凭你是谁,府上有规矩,过了戌时一律不开门。” 这声音有些陌生,不是赵叔的声音,她道:“守门的赵叔呢?” “老赵头去了别处。” “你是谁?” “庄叔。” 隗儿并不认识他是谁,又拍了两声道:“先开门,华夫人还在门口站着呢。” “府上有府上的规矩,不是我不开。”两人隔着门,互相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