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越夫人:“都护府已经告知咱们了,哪里还能瞒着他,自然是要的。” 房门被推开,韩氏小心翼翼,将步子压得很轻,在聂浚容耳边低语几句。 聂浚容眸子里光芒渐退,黑雾漫起,就像破晓的晨曦被黑暗吞噬般。 升起的灯火下,韩氏看着他泛着幽光的背影,犹豫了会还是道:“眼下祖父这里离不开人,歆妹妹那里……不如派其他人去找?” 他黑眸深沉,嗓音冷冽道:“你和母亲守在这里就好。” 看着融于夜色中的身影,韩氏心头猛然扯了下,一股寒流在心头悄然划过。 . 夜幕降临,大地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远处山峦也变得模糊,只能看到些轮廓。 华歆坐在一间破庙里。 这间破庙坐落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四周空蕩蕩的,被长得茂盛的树枝和荒草包围着。 庙宇的房顶早已坍塌,只剩下几根勉强支撑的木桩子悬在半空中,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在庙宇的一角,有一个简陋的草席和破旧的棉被,那里坐在一个怪异的孩子。脸上红红的,手还一个劲地抓耳朵,身子也不时扭动,十分怪异的样子。 “他患有癡癫,常常都是这样,夜里无法安睡。我婆母和相公嫌弃他,几次想要将他溺死在池塘里,是我不肯,宁愿带着他出来流落街头,也不愿他们伤害我孩子一分一毫。” 衣衫褴褛的妇人说着话。 华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走到了这里,只是看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一点一点喂着孩子吃东西时,脚下忽然就走不动路了。 看着手上的那包银子,将它给了眼前的人。 正当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时,是眼前的妇人让她进来休息。 看着天色已经黑透,便没有拒绝妇人的好意。 炭火噼里啪啦地炸开,回蕩在寂静的破庙里。 橙红色火焰照在妇人的脸上,她有些好奇道:“姑娘是要去哪?” 眼前的姑娘虽然身上和脸上也是髒兮兮的,但是近看,她穿的刺绣绸缎,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 还有那包银子足足有十两重,递给她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华歆低沉道:“上阳谷。” 妇人嗓音拔高了些:“这离上阳谷可远着呢,走路的话,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 华歆沉默不语。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妇人道:“姑娘,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看着火堆,华歆眸子里黯淡无光,有些寂寥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突然很想我阿爹。大概和阿爹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十几年里觉得最幸福的日子。阿娘并不喜欢我,从我有记忆开始,她跟我说过的话十个指头可以数得过来。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我穿着一件黄色裙子,那天她难得笑了笑,说好看。从那以后,为了让她多看看我,每天都穿着黄色的衣衫,可她还是之前的样子。我知道她讨厌我,不喜欢我。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难过,我又没做错什麽。想想那些年,我也过得很辛苦。常常为了讨她欢心,做过许多啼笑皆非的事。” 她将头掩在胳膊上,眸子里莹光点点。 “人跟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哪怕母女之间也是如此。我这个孩子,他祖母和父亲都不喜,觉得让他们丢面子,脸上不光彩,甚至还想溺死他。我也不怨恨他们,谁家不想有个正常的孩子,就当这孩子和他们没缘分。我虽不知道姑娘碰到什麽事,只是人生在世,尽力即可,凡事不必强求,做错事情的又不是你。就像姑娘说和你阿爹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想来你阿爹是很疼你的,大约连你阿娘的那份亏欠也弥补给了你。我和我儿子,能有间遮风挡雨的破庙已经很难得,再也不敢去奢望别的,再多就是贪心了。” 华歆悲凉地笑了笑。 “我对我阿娘并不了解,也很少有人跟我说过关于她的事,今天突然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传言。” 妇人扒拉着火堆道:“你阿娘可有害过你?” 华歆抹了把眼泪,摇头。 妇人道:“我这孩子的爹,可是时时刻刻都盼着他快点死去。” 华歆仰着脸,神色里透着一丝倦怠道:“我只是想跟她撒撒娇,别的小姐都可以,我看了会羡慕。” 大约人就是贪心的,明明阿爹很宠爱她,可她还是想要阿娘的呵护,总觉得人生有些缺憾。 她们一边烤着火,一边聊着家常,偶尔会有一些火星飞溅出来,连带着幼年的记忆也蹦了些出来。 华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这麽多,只是说出来后,心底好受多了。 正当两人说着话时,外面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震耳欲聋,房梁上的木屑跟着掉落不少。 “出什麽事了?”妇人朝外望去,面上有些紧张。 那里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 一窝蜂的士兵上前,将庙宇堵得严严实实,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让出一条道。 聂浚容走进庙宇,这里一片狼藉。满地的尘土和干草,墙壁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和青苔,显得斑驳和破败。 整个庙宇内都是阴冷和潮湿的气息。 华歆缓缓站起身,眸底有些震惊。 静谧的夜里,他走过来的脚步声格外清晰。随着步子逼近,屋子的气氛愈发沉闷。 他默默看着华歆,黑曜石般的眸子是摄人的幽冷,对着身后道:“你们先下去。” 四周静寂一片,炭火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