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微微擡起眼眸：“这可行吗？”　　 嬷嬷：“行不行得通，总得试试，大小姐现如今还能指望谁去？”　　 沈念眸子半垂，心口有些起伏不定。　　 嫣儿跑过来趴在她的腿上，断断续续道：“阿娘……我……我……喝水。”　　 沈念听着嫣儿的声音，心头一阵烦躁上涌，如今四岁多的嫣儿竟然还不会说句完整的话。　　 眉头蹙起，葱白的手指卡在她的脖子间训斥：“一个女娃娃，喝什麽水。都是因为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男胎，我何至于受这些窝囊气。你都几岁了，话还说不利索，要你有什麽用。我留不住你阿爹，你也留不住，真是个废物。”　　 嫣儿脸色涨得青紫，有些喘不过气来，吐着舌头“咳咳咳”。　　 红痕　　 院子里蝉鸣鼎沸，苏大娘子汗流浃背，在门前道：“有凉茶没有，快给我喝一口。”她端着笸箩进了房门。　　 “婶子来了。”华歆起身迎过去。　　 苏大娘子额间是细细的汗珠，蹙眉道：“才走了这几步路，已经热成这样。”她拿帕子沾沾额头。　　 华歆对身后说：“去端盏凉茶来。”　　 鱼荷很快端了过来，苏大娘子大口大口喝下，心满意足道：“舒服多了。”　　 华歆陪着苏大娘子往里间走去：“婶子可是有事？”　　 “我正要给我家小孙儿做双虎头鞋，这鞋头上两只眼睛怎麽也绣不好，之前隗儿跟我说你的针线极好，我想着来找你瞧瞧。”　　 “婶子坐。”她又着人奉了点心和冰的酸梅汤来。　　 苏大娘子将笸箩搁在小几上，又拿出绣了一半的针线给她瞧。　　 华歆接过看了看，见针脚太稀疏了道：“婶子已经绣得很好了，这里再加点针线就行。”　　 苏大娘子看着她穿针引线，问：“听说沈念那丫头将老太太给气着了？”　　 华歆补着针线道：“老太太这几日身子是有些不大得劲。”　　 从那日动了怒，老太太身上便不大舒服，加上天热，便渐渐地有些不受用。　　 苏大娘子忧心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哪能动气，沈念那丫头是一点点也不顾忌老太太的身子骨。”　　 华歆道：“也是天热。”　　 苏大娘子拿着另一只绣鞋道：“这丫头眼睛里有谁，偶尔规劝她两句，她只当你对她有意见似的，一句话也听不得。”　　 华歆轻声道：“许是老都护夫妇过世得早，大小姐不太懂得如何处理这些。”　　 苏大娘子手心顿住道：“旁人都想着如何为她说话，再看看她，可记得你们这些人的半点好。她呀，心眼多着呢。隔壁那院子里多病的姬夫人，不就是她送给都护大人的。”　　 华歆怔了怔。　　 隗儿端着一盘新鲜水果进来，笑道：“苏夫人，我这还有几根上好的绣花针。”　　 苏大娘子眼睛一亮：“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上次给我那几根绣花针真是难得的好货。”　　 隗儿道：“我们夫人平日里也喜欢刺绣，所以我出去的时候会多留意些。”　　 华歆笑道：“以后若是遇见好的了，多买些，也给苏婶子留一份。”　　 “奴婢记得了。”　　 等苏大娘子的虎头鞋绣好，已近黄昏，她眨着眼睛：“多亏了你，不然我这眼睛更是不行了。”收拾东西起身要走。　　 华歆道：“我送送婶子。”　　 苏大娘子摆手：“你歇着吧，劳你受累，费这半天的功夫。”　　 华歆站起身：“我也无事，陪婶子出去走走。”　　 夕阳透过树荫洒在路边，她送了苏大娘子出门，便沿着荷花池慢走。微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只见嫣儿蹲在池边玩儿，卷着袖口，露出藕节似的胳膊，正在捏泥巴。　　 华歆走近了些，轻声唤道：“嫣儿。”　　 嫣儿擡头，肉嘟嘟的小脸上，沾着泥点，青色的裙子上也是。“舅母。”　　 “你怎麽一个人在这？嬷嬷呢？”　　 嫣儿朝后望了一眼：“不知道。”　　 华歆蹲下身子，拿出帕子替她擦着鼻尖上的泥：“你阿娘呢？”　　 嫣儿摇头：“不知道。”　　 华歆环顾四周，荷花池畔一个人也没有，四周空寂寂的。　　 看着嫣儿稚嫩的小手上都是泥，她皱了皱眉。　　 眼下嫣儿的父亲和母亲正闹得不可开交，大小姐是那样的脾气，邱宴又不在府上，中间最受委屈的反倒是嫣儿。　　 她替嫣儿擦着头发上的泥：“这里靠着水边太危险了，以后一个人不要在这里玩知道吗？”　　 嫣儿奶声道：“好玩。”　　 华歆温声道：“嫣儿若是想玩，就来找舅母，舅母陪着。”　　 嫣儿眼睛闪了闪，又垂下，阿娘叫她不要去菱洲堂。　　 “怎麽不说话？”　　 嫣儿摇头。　　 华歆看着轻叹了口气，擦着她的脖子时，突然发现那里有几道红痕。　　 她心口一惊，拉着嫣儿仔细看了看。小孩子皮肤娇嫩，那红色印记分外明显，有些已经变成淤青。她有些紧张道： “嫣儿，这脖子上是怎麽回事？”　　 嫣儿默默垂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被人打了？”她拧着眉问道　　 嫣儿小声：“磕到……”　　 华歆皱了皱眉，“自己磕的？”　　 嫣儿犹豫了下，点点头。　　 华歆牵着她的手道：“我们去洗洗。”　　 嫣儿看着脚：“鞋..没有。”　　 华歆低头见她脚上确实光溜溜的，两个小脚丫跟两块泥团似的。“鞋丢了吗？”　　 嫣儿摇头：“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找一找。”　　 她和隗儿沿着荷花池找，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也没找到。只得将嫣儿带回院子里，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