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　　 许大娘子看着韩献脸上的伤，恼怒不已。一边为韩献擦着伤口，一边抱怨：“这都是些什麽人家，空有那麽大的名头，一点教养也没有。”　　 韩氏拧着眉头：“你也是，早跟你说过了，韩献这脾气就该及时管教，谁知道哪天出去，就碰见什麽人？还能一味地让着他？”　　 许大娘子顿了会，缓缓道：“他还小，就是这个脾性，长大些就好了。”　　 韩氏白了她一眼，沉口气：“今日是将陵桑郡的夫人得罪了。”　　 许大娘子不以为意：“怕她做什麽，她手伸得再长，还能伸到渔阳来不成。”　　 “疼……”　　 听见韩献喊，许大娘子更气了些，“果然是一家人，个个都那麽嚣张跋扈。”　　 韩氏擡眸：“嫂子说谁？”　　 许大娘子没好气道：“还能有谁，他们华家。”　　 韩氏心头也不悦，那天她主动跟华歆打招呼，华歆可是连理都不理。想到这里她哼道：“人家是贵人家的小姐。”　　 “她是贵人家的小姐，那大妹妹便不是了？当初在家的时候，父亲母亲何等的宠你。又是明媒正娶嫁进聂家来的，单看大妹夫的脸上，旁人也不敢给你脸色看。”　　 韩氏瞧着韩献脸上的伤：“不过就是一口气嘛，争那些做什麽。”　　 许大娘子：“聂家养了华歆这麽多年还不算，如今她已经去了都护府，怎麽萸娘和华衍还待在这里呢？不趁早打发出去，多留两张嘴吃饭不成？”　　 韩氏眉眼轻动，当初夫君收留华歆，一是看在老郡公的面上，二是华歆的钱财颇丰。眼下老郡公过世，华歆去了都护府，而萸娘和华衍还在。　　 许大娘子继续道：“你看看他们华家人的做派，继续再留着他们，也不怕哪天他们下黑手伤了你一双儿女。”　　 韩氏：“不会吧。”　　 许大娘子：“升米恩斗米仇，这道理你总晓得吧。你瞧瞧他们在府上也待了这麽些年，对你又是什麽态度，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的安危着想。”　　 送华澜走时，长平瞧着华歆依依不舍道：“表姐，有空到我家玩。”　　 “走了，臭小子。”华澜拍了他一巴掌。　　 华歆扬唇，笑了笑。　　 望着远去的车马，她正準备回偏院，韩氏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笑道：“歆妹妹。”　　 华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韩氏，带着些许疑惑：“大嫂子有事吗？”　　 曲廊下，微风徐徐，穿堂而过，凉快不少。韩氏走近两步，笑道：“这些日子，妹妹辛苦了。”　　 华歆淡淡地看着她：“嫂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韩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我不知道原来歆妹妹还有个姑姑。”　　 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华歆道：“我也不知道大嫂子还有个妹妹呢。”　　 韩氏神色微微一愣，唇角浮着一抹冷意，转身离去。　　 她回房时，聂浚容也在，忙奉了茶过去：“这些日子夫君辛苦了。”　　 聂浚容没有伸手，静静坐在软榻上，眸子里有些冷清。　　 他这样的神色，韩氏起初觉得害怕，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今日陵桑郡的公子将韩献给打了。”　　 聂浚容神色淡漠，没有接话。　　 “孩子们一多，吵闹是难免的，所以妾身想着是不是出去些孩子会好些。”　　 聂浚容幽幽道：“那你觉得让谁出去的好？”　　 韩氏道：“华衍身子骨也不好，平日里又总是被人欺负，还不如索性让他和萸娘搬出去住。”　　 聂浚容眸子冷沉，嗓音生硬：“许大娘子给你出的主意？”　　 被他这麽一问，韩氏心里有些发慌，但还是强作镇定：“不是，妾身只是觉得这样对他们好。”　　 聂浚容薄唇轻抿，眸子里阴森骇人，“你倒是体贴他们。”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韩氏看着他的背影，面上苍白如纸。　　 “华澜，还是那个性子？”萸娘道。　　 华歆拔了头上的簪子，将还没干透的墨发散开，躺在院子里摇摇椅上。“是呢，听说跟许大娘子吵架的气势，和从前一样。”　　 “是那个姑姑吗？我不喜欢，她看起来很兇的样子。”华衍道。　　 萸娘：“这麽多年，怕是也不好改了。”　　 日光有些强，华歆拿着帕子盖在脸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恍惚中，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她拿掉帕子，半睁开眼睛看过去，眼前的人黑眸如鹰，正盯着她瞧，登时坐直身体。　　 聂浚容眼睛看向别处：“怎麽，不欢迎我？”　　 华歆捋着手上的帕子，轻呵：“哪里，表哥突然过来，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聂浚容望过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做梦？你的梦里也会有我吗？”　　 华歆斜了他一眼。“梦里的事，谁记得。”　　 她仰头时，长发垂坠在身后，脸上有些轻蔑，聂浚容却勾唇笑起来。　　 如华歆般的姑娘，跟人说话时，怯生生，而华歆却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墨色的冷眸由她的脸上移到莹白脖颈上。　　 华歆拧着眉，不禁擡起手来摸了摸脖子。　　 .　　 偏院里一排葡萄架像长廊般延伸出去，葡萄藤蔓缠绕在木架子上，绿叶茂盛，下面放着摇椅和茶几。　　 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洒在地面上，光影斑斓。华歆正搭着剩下的葡萄架子，微风吹过，摇曳着她的身影。　　 有些高的木桩，她要踮着脚尖，才能捏着葡萄藤绕上几圈。　　 步履颤动时，纤细的腰肢也在动。　　 正当她怎麽也够不着那一节高木架时，忽然有人绕过她的头顶，将葡萄藤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