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国公府
“行吧。”丁氏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去接她?” “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野丫头,我可不想亲自去接。” “无碍,还有四房五房的人。”白子德道,“她们去最好。” 然后不忘嘱咐道,“到时候人接回来,你先别急着拿捏,哄好了先。” “她手里可有她爹的全部财产。” “知道知道,公爷你就放心吧。”丁氏保证道,“我又不傻。” …… …… 几日后,四房的婶子元氏带着人出现在了白家门前。 见到白水儿后,元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比第一次的王嬷嬷态度更好了。 她手里提着绑了红绳的礼盒,递给了一旁的阿稚,赞道:“这么多年,初次见三姑娘,已经出落成这幅好模样了。” 阿稚看向白酒儿,见白酒儿点头了,她这才上前接过了元氏手里递来的礼盒。 来人穿着缠金丝边的折枝青白玉兰的缎面湖青马面裙,上身着黛蓝半袖衫衣,头戴金蝉吐丝流苏金步摇,耳垂上带着碧玺水珠耳环,年近四十看起来仍然是而立之年的华贵雍容。 本就富态华贵的人,再温柔地笑起来,就显得平易近人,让人平生几分亲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酒儿态度也比之前见到白家嬷嬷时态度好,让人上座后又上了茶,这才问道:“太太是白家哪位?” “我是你四婶子,你阿爹与我家主是亲兄弟。”元氏轻声道,“你阿爹如今下落不明,府中惦念着你一个女子在外多有不便,故而想着将你接回府中照顾。” “四婶便是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想要回府上,婶子便带你回去。你若是不想回去,婶子也好知道你的担忧。” “我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这家里我当家做主,谁也管束不了我,快活着呢。”白酒儿道,“去了白府,国公府那么高的门第,我不得处处受掣肘?” 元氏想了想,目光落在白酒儿身上。她穿着胭脂色的春衫,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一点儿首饰都没有,耳垂也好,手腕也罢,皆是空空如也。 未出阁的少女发髻各种样式多是半挽半散,但她却直接绑在了脑后,垂垂的长发挽出了个弧度,那一股发丝的尾部也柔软地垂下,整个人无状又慵懒。 跟平常的姑娘全然不同。 但虽然全身上下无首饰,可她身上的衫衣料子是千金难求的流光纱,低调又奢华。 她着装扮……看起来是出嫁了的。可来时府中告诉她的消息是未出阁啊…… 可自己能管理白家,看起来是招赘。 难不成那消息错了?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道:“你若去了国公府,你阿爹的余荫会庇佑你的,无人可以掣肘你的。” 元氏没有说她县主的身份,反而提及的是她阿爹的余荫。 县主的身份,在国公府的确不够看。 白酒儿看着元氏,“婶婶为何想要我回去?” 她都说了自己在白家自己呆得很快活,为何还要自己去白府呢。 “我……也不瞒你。”元氏说着,娓娓道来,“虽然我是四房的主母,可如今国公府是三房当家,四房也好,五房也罢,甚至是大房,都要靠着三房来延续尊贵。” “如今国夫人吩咐我来,我怎么拒绝的了呢?” 都是仰三房鼻息来活的,三房让她来,她就不好拒。 白酒儿注意到,她用的是“吩咐”二字,她是一点儿不避讳,“原来是被迫的啊。” 元氏哂笑一声,她没想到白酒儿能直接戳破。 她们这样的人家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少有说得明白的。 “倒也不算。”元氏道,“若是强拒,倒是也能推的。” 她们是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的,真要拒绝,三房也不会因此强迫,只是可能在别处下点儿绊子。 “五房是个强势的,由不得你说太多。” “你如今父母皆是不在,强拗不过的。”元氏道,“这白府,怎么都会让你回去的。” “你若不回去,三房也不会同意。” 白酒儿听着元氏的话,她对自己很亲近,可她对她仍有防备。 哪个大家族的人说话的时候房房分得那么清楚?在外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元氏话语之间却都想要撇开三房与五房。 虽说她说自己不是强迫的,可言语之间也皆是无奈。 见白酒儿没有说话,元氏也没有继续说,给了她沉默的一会儿时间。 屋外天光明亮,和风日丽。过了会儿,在沉默中元氏缓缓开口,“三姑娘,婶子冒昧地问一个问题。” 白酒儿看向她,点头。 “你成亲了吗?” “未曾。”白酒儿回道。 元氏看着白酒儿,心想着这么年轻的女子,未出阁也没招赘,竟也独自管理着白家,只觉惊奇。 “那……你是自梳了吗?” 她头上的发挽着,并没有散发,这样式,只能是出嫁的女儿才会有的。 且还是出阁之后会干活的妇女,没功夫去挽髻,下地干活头发散了就随手挽起来。 白酒儿听到元氏的疑问,也没觉得奇怪。她一个人在白家当家做主,也没有什么斗争,想怎么活怎么活。 穿着也好,打扮也罢,怎么舒适怎么来,并未屈从于当代世俗里女子盘发和衣着的规定。 “未曾自梳。”白酒儿回道,“这样舒服些。” 女子的发饰复杂,早上梳头费时间,晚上拆发也麻烦,简单的双丫髻那种发饰,她都二十岁的人了,梳着也别扭。 元氏听着白酒儿的话,没有多说。但她知道,这位要是回去,不是个好拿捏的。 但不管好不好拿捏,也不归她管。 于是也不再多说,只问道,“那三姑娘自己是怎么想的?” 白酒儿虽然被封为县主,可身后并无势力,阿爹不见,如今她独自支撑毫无背景。 国公府若是能成为她的背景势力…… 白酒儿勾起了笑意,这笑意里带了三分真,“国公府的门第那么高,能回去当然是好的。” 元氏有些意外,她以为白酒儿是不会同意的。 看她就是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能当家,肯定也是个有心思的,既能在家里当家做主,又是个散漫爱舒适的,怎么会愿意去过让别人管束的日子呢。 不过很快,元氏就回应道,“那可太好了,三姑娘回去之后,府中人肯定会高兴,想来夫人也会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如今你家中无长辈,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你爹曾经是嫡子,你认祖归宗后,也会是二房的嫡长女,以国公府的门第,怎么都会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丁氏再怎么愚笨,但她身边挑选的嬷嬷丫鬟却都是伶俐的,不会在婚事上去给二房唯一的嫡长女下绊子,并没有任何好处。 相反,家中多了个有封号的嫡女,还能联姻一门上好的亲事,有利无害。 白酒儿听了元氏的话,道,“回白府是可以的,不过……” 她顿了顿,“我的亲事,谁也做不了主。” 元氏一愣,哪有姑娘家自己做主亲事的?就算家中长辈不在了,族中自有长辈在。 就算孑然一身了,女子也只有做好自己等人上门提亲的。难不成还能自己去相看男人,然后上门提亲?这说起来都是贻笑大方的。 “这……” “难不成四婶想要做主我的亲事?”白酒儿看着傻愣住的元氏,反问道。 元氏回过神,摆手道,“三姑娘误会了,做主也轮不到我。” “我只是……有些惊讶。”她说道,定定地看着白酒儿,“我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三姑娘这样性格的女儿。” “我也没见过。”白酒儿回得自然。 元氏哂笑,“我坐井观天了,常年足不出门见得外头的女子少。三姑娘这性子是独一份的。” 她们这样人家户的女子,一年到头无事根本不会出门,也出不了门。一生几乎都在大宅院里过完的。 乡野村妇,终其一生也没机会见不到她们这些贵人的。 “不过如今既然三姑娘已经决定了要回府上,那收拾收拾,定个日子,我来接你回去。” 没有直接就让她走,还给了她收拾的时间,已经算是很尊重白酒儿了。 毕竟白家虽是商贾,但家产甚厚,肯定需要准备的。 不过白酒儿再次出乎了她的意料,直接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吧,现在咱就回府了。” 元氏讶然,“你不用准备准备的吗?” “不用。”白酒儿道,“需要什么到时候府上会为我准备的,对吧四婶?” 元氏看着轮轮不按套路出牌的白酒儿,“呃……是这个理。” 白酒儿勾唇,刚好,她没钱了。 …… …… 白酒儿带着阿稚,和一群看不见的暗卫到了白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 此时偌大荣国公府中,丁氏坐在侧堂里,看着外头的廊下放着地金桔叶子发呆。 旁边,站着个嬷嬷苦口婆心说得嘴皮都冒白沫了。 “二爷人不在,三姑娘是当二房家的,二房那泼天的财产都在三姑娘手里,无论如何,夫人都要对她很好。” “有些东西,抢是抢不来的,只有哄着才能拿。” 王嬷嬷巴拉巴拉说半天,丁氏突然道,“嬷嬷你看,那金桔冒果了!” 王嬷嬷猛然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抹了一把说干嘴皮子。 “夫人……你在听老奴说话吗?” “听着呢!”丁氏说道,提着裙裾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金桔旁边,兴奋地打量起来。 这可是她种出的第一株开花结果的花木! 别的贵太太们都喜好沏茶养宠,要么就是养花弄草,高雅得很。到她这儿,因为不会养花弄草,明里没人敢嘲笑她,可她知道,暗地里她们都看不起她。 “夫人……”王嬷嬷苦着脸开口。 “我知道了,对她好嘛,我会的,你就放心吧嬷嬷。” 丁氏话音刚落,外头走来了传话的丫头。 “夫人,四太太带着三姑娘回来了。” “啊?”丁氏站直了身子,“直接将她带回来了?” “她没收拾东西一起带过来吗?” 丫头摇头,“看起来是没有的。” 丁氏茫然,回头看向王嬷嬷,“她什么都没带呢。” “没带就没带,她的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带不走的。”王嬷嬷说道,“夫人去前厅等着吧,待会儿见到她就跟见到大姑娘回门一般,要多好有多好。” 王嬷嬷追在丁氏身后嘱咐道。 丁氏只想快点走,她的嬷嬷实在太唠叨了! 丁氏刚做到前厅椅子上,旁边的丫头就递来一个一对上好的冰玉镯子,晶莹剔透,摸着莹润又冰凉,成色极好。 丁氏接过镯子,摸了摸,“这不是老爷去年送我的吗?一直都没舍得带,怎么今儿拿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手上套去,“这镯子戴着真好看,还挺配我这身衣裳的。” 丫鬟回头,求救一般看向王嬷嬷。 嬷嬷叹了一口气浊气,上前低声道,“夫人,这是给三姑娘的见面礼。” 丁氏抬着手腕看向那镯子,“这么好吗?会不会太贵重了……” 她这种成色的手镯拢共也没有几对啊…… “夫人,说了把三姑娘当做大姑娘那样好啊……” “嗯,这镯子给流光我倒愿意。”丁氏一边说,一边褪下了手里的镯子。 流光是白府嫡长女白锦书的小字。 既然嬷嬷说当成流光,那就对她好呗。可刚摘下手镯的丁氏突然茫然起来。 可要是把她当做流光……流光的钱,她可不会贪图,她都会给塞进嫁妆里头。 就在丁氏茫然的时候,外头已经响起了四房元氏的声音,外头通传的丫头走进来之后通秉之后,守门的丫头打起了门帘。 丁氏抬头,就看到元氏从外头走进来,而后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跟在她后头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胭脂色的春衫,浑身上下一点儿首饰都没有。 头发半挽在头顶,慵懒又散漫,根本不像未出阁的女儿,像极了已成亲的妇女。 可那慵懒又散漫的模样,加上她淡淡扫过的眸光,肤如凝脂琼玉,细长白皙的脖颈白得发光,她眸光里没有一点儿惧色,淡漠如水,整个人都有一股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清冷感。 不施粉黛也不着首饰,但举手投足美得张扬又惊人。 丁氏看呆了,她少见这么好看的女子! 就是宫里最美的娘娘,也没有……不对,想到宫里最美的,丁氏看着白酒儿,突然有一股熟悉感。 她着脸门儿,美得怎么跟逝去的皇贵妃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