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赌
“让我给金人传信。” 白锦月厉声打断,“不是让你给金人传信!是不准你传!” 和成道看了眼白锦月,笑了一声。笑她天真单纯。 但他没多说这个话头,只道,“让你来杀人给我立威,同时还能在你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让你办成事。这操控人心的手段,真是厉害。” 和成道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倒是将我拿捏得很好。” “合作没有资格,只能投靠。”他看着白锦月,“回去告诉她,我知道了。” 白锦月依旧不懂,她是真的完全不懂和成道在说什么。 三姐派她来和府,不就是为了查和府的消息?若是走漏了消息,和府的人今日就不会留活口了。 “我肯定是要出去的。”和成道在白锦月的警惕中平静地开口道,“若是我这里出了岔子,朝廷那边不仅会察觉,也会派人顶上我的位置。” “到时候我就不能为她做事了。” 白锦月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她听不懂和成道在打什么哑谜。 “你只需要这样跟你主上回复就行了,你不懂,她会懂的。”和成道又说。 白锦月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对了!”和成道再次出声,白锦月再次停住,只听他道,“朝廷要诈降,但诈的是她,让她防着些。” 白锦月还是听不懂……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和成道,她不懂,回去跟三姐说,她会懂的。 看着白锦月离开的背影,和成道缓缓坐了回去。 因为荣国公给白锦书传信,白锦书将信给了他,让她生了怒,想要敲打白家,便让白家的人带人杀和府的人,白锦书会被吓到,就算以后无意中得到了信息也不敢跟他讲了。同时白家的人也不敢再乱传消息。 和府的人,成了杀鸡儆猴的鸡。而做猴的,不仅是白家,还有他和成道。 他传信,是在递话,也是在试探。同时暗示她,自己能查到她的消息,算是威胁。 而她今日派来的人用血告诉他,她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想要合作他不配,只有投靠。至于投靠,便要有诚意。 表面上是让白锦月问他是不是给金人传信,其实是拿捏他与金人的谈判。投降也好谈合也罢,他如今是朝廷与金人的使臣主官,与金人怎么谈,谈什么,朝中讨论出来,可以说都是他做主。 他的诚意,就在此。这也是他如今对她来说唯一的用处。 和成道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书房的目光晦暗不明,小小年纪,好深的心思啊…… 白锦月离开了和成道的书房之后,到了院子里,那些和府的人还被压着,哭的哭沉默的沉默,当看到白锦月朝着这边走来,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白锦月并没有看她们,只是一扬手,“撤到和府外面。” “是!”院子里所有兵士闻声立刻放开了压着的人,纷纷肃整跟在了白锦月后头。 白锦月走在前面,大声吩咐道,“将整个和府看好了,府上除了和大人,所有人不得踏出府一步,违者杀。” 白锦书被丫鬟从地上扶起来,看着白锦月的背影,声音嘶哑,唤了一声,“月儿……” 白锦月听到了白锦书的话,她脚步停了停,回头看向她。 白锦书望着她的眼睛,白锦月目光淡漠坚韧,抿唇不语。 这一刻,白锦书往前走了一小步,似乎这样就会离白锦月近些,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似乎说不出一句了。 解释无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没有选择母族,再多的解释都是虚妄。想要问父母双亲好也没有脸开口……似乎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白锦月看着白锦书,见她红着眼欲言又止,漠然开口,“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回头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看着白锦月离开的背影,白锦书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白家与她划分了界限。她与生养自己的母族渐行渐远,如今中间已经隔着天堑。 生死无关了…… 刚被扶起来的白锦书想到这些又受不住地软倒,被旁边的丫鬟扶住搂在怀里,两人都忍不住流泪。 刚才还满是兵士的院子里突然便空荡荡了起来,只有抱着几具尸体的哭嚎声。 吴氏也被人扶了起来,走到了那老嬷嬷身边,低身下去抱起了她,呜咽出声,“怜儿……” 那是从小陪着她的丫鬟,七岁起便侍奉在她身边,那时的她才刚刚会走路,就这么陪着她一过大半辈子。 几十年的相处比亲人还近,胜似姐妹。为了她如今成了凉透了的尸体。 一时间,院子里萧条又悲戚。 只是这些萧条悲戚和白锦月无关了,若她今日处理不好,悲戚的就是三房了。走出了府中的白锦月到了白锦程所在的酒楼。 听到脚步声,白锦程转头看向门口,白锦月推开门走了进来。 “事情办完了,回去复命吧。”白锦月说道,走到了白锦程对面坐下,端起桌案上早已斟好的茶一口闷。 “都妥当了?”白锦程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白锦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皱着眉头。 白锦程一眼就看出了白锦月的心思,也跟着皱起了眉,“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妥当没有,和成道说是妥当了。”白锦月回道。 听到白锦月的话,他一挑眉,“和成道说妥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今日来就是处理和府的人,和成道说是办妥当了是什么意思? “我见了合成到了,与他谈了。”白锦月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说他懂了,让我回去告诉主上,他会按照她的意思来。” 白锦程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认真地看着白锦月,“主上什么意思?” 当日主上吩咐白锦月的时候,他也在,全程他都是听到了,只说确定和府跟金人有没有勾扯,可没说要跟和成道谈什么。 白锦月摇头,“我不知,到现在我都没搞懂和成道的意思。” 白锦程深思须臾,看着白锦月,“你跟和成道是怎么说的?” “我就问他有没有跟金人勾扯。”白锦月回道,“只问了这事儿。” “你确定?” “确定。”白锦月笃定地点头,“我生怕自己多说了让被和成道探话,别的什么都没敢多说,连大姐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白锦程的眉头高高蹙起,他垂目,认真回想起来。 回想起当日白酒儿跟他和白锦月说的话。 她说,去查和家的情况。 她说,确定和家的人有没有跟金人勾扯,若是有就都杀光。 她说,如果和成道要见,他们就见。 当时四妹问见了怎么说,她说……看他怎么说。 看他怎么说……那就是要听他说话的意思。和成道能说什么呢? “和成道跟你具体都说了什么?”白锦程喃喃开口,目光沉思。 白锦月虽然不懂,但整个荣国公府,只有白锦程是最聪明的。她自然是希望能搞懂主上的意思,糊里糊涂的,她心里也没底。 毕竟事关整个三房。 于是她仔细回忆起来,说道,“他先是给我讲了,查到了我们驻军的位置,所以能传信过去。又说,绝对没有将这个信息给任何人说,朝廷和金人那边都不知道。” “三说,他作为大周的人,就算死在这片土地上,是绝对不会和金人勾结的。” “四说,我们没有将景明帝当成敌人,是将金人当做敌人的,所以他要回朝廷,继续呆在景明帝身边。这样才能帮到主上。” 白锦程细细听着白锦月的话,面色很是严肃,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查到了我们驻军的位置,传信给主上,意思是他有这个本事?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说,朝廷和金人都没说,说明他的立场并没有站死朝廷,也没有通金人,难道这是给我们……不,是给主上表态他的立场?” 白锦程呢喃自语,白锦月也竖起耳朵认真听,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白锦程的自言自语她也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他说的,他是大周的人,不是朝廷的人。”白锦程抬头,看向白锦月,“你确定他说的是大周的人,不是朝廷的人?” 白锦月点头,“我确定。” 虽然没有跟和成道说很多,但她一个字都不敢忘。毕竟是要回去复命的,若是主上问起来,她必然要全盘告知。 白锦程又细细思量很久,他沉默着,没有再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是不是说过我们没有将景明帝和朝廷放在眼里?” 白锦月点头,“讲过。” “那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白锦程恍然。 “什么意思?” “和成道是朝中大权臣,也是如今与金人谈判的使臣主官,但朝廷已经破败不堪,他心中也很焦急,想要找个大树依靠。可他不确定我们的势力,只能从你口中探听。” “我们带兵过去不由分说围了和府,加上我们根本没有将景明帝放在眼里的底气,让他知道了我们是有强实力的。” “所以他这是要投靠我们了。”白锦程分析道,“主上问他有没有跟金人勾结,其实是在点他,他对于我们唯一的用处,就是他金人使臣主官的身份。” “主上要与金人的谈判的话语权,或者说是,朝廷的安置权。”白锦程说道,目光亮起。 这样说起来,似乎只有这个猜测能说得通了。 白锦月听着白锦程的话,却想到了别的事,开始慌张起来,“大哥,你方才说和成道探话我,那我不是透露了我们的情况?” “完了,我还是被套话了!”白锦月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主上会不会迁怒三房?!” 白锦程摆手,“不必担忧。主上既然让你来处理和府的事,肯定是摸清了你的性子。” “和成道那么老道的人精,想要从你身上发觉蛛丝马迹不要太简单,你根本防不住。”他安慰着白锦月,“主上让你带兵血洗和府,让你和和成道谈,应该就是给他看实力,但又不可能真的完全告诉和成道我们的底牌,这一切应该都在主上的算计之中。” “只要我们按照她的吩咐来就没错。” 听到了白锦程的话,白锦月也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吓死我了。” “嗯,主上大概也是想要我们被吓一吓。”白锦程点头,“跟和成道谈,也要让我们见血。” “因为流光的事,主上对我们不信任了。”说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姿态这么高,能与和成道谈成。 和成道那样厉害的人,白锦程唏嘘。和家的门楣,对于白家来说太高了。就是嫡长女出嫁给和家赋闲的三子,都是高攀了。 从前官场上,和家的人是他们压根不敢招惹的存在。 可如今,他们却居高临下地让和成道自己来投靠,真是……他们如果提前知道要跟和成道收拢和成道,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情况了。 一定是客客气气的。 那就没有了高姿态,如今这般……竟是她面面俱到算计的结果。 “她是真的厉害。”白锦程小声说道。 白锦月正想问他说了什么没听清,还没说话就听白锦程询问道,“流光现在如何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白锦月听到白锦程提起白锦书,又沉下了脸。 白锦月拉着脸,“我给了她机会,她还是站在了和府那边。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以后她与白家也再无情义。” 听到白锦月如此说,白锦程也沉默了。 过了片刻,起了身,“走吧,回去复命了。” 白锦月跟着白锦程起身,“大哥,那和成道光是试探了我,但我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确定我们有实力了?这么不谨慎吗?是不是真心投靠我们啊?” 白锦程走在前面,安抚道,“不是不谨慎,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选择了。” “他只能赌,把赌注押在我们身上。” “也是个赌狗。”白锦月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