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远桥对宋青书从来宠爱但在武学一道上却绝不纵容,上一世宋青书便曾试过有一招剑式使不到位被罚每日加练两个时辰一连练了整整一月宋远桥才勉强饶过他的经历。因此一听到宋远桥要考校他的武功,宋青书便诚惶诚恐地提着剑往真武大殿而去,再不敢多想其他。 宋远桥与俞岱岩交代了张三丰已携张无忌前往少林一事之后又陪着他多坐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真武大殿,刚进得大殿便见到宋青书正在演练七星剑。七星剑法乃应和北斗七星运行方位所创首重步法,宋远桥只看独子使剑时步法如行云流水纤毫不乱便已知晓他未曾偷懒。一套七星剑三十七式演练一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宋远桥耐心等到宋青书练至第三十三式“流星赶月”忽然抽出随身配剑使一式“分星擘两”将宋青书的长剑向上抽起。宋青书并不慌乱,改用一招“烟飞星散”向下横搅卸去宋远桥的攻势,宋远桥微微而笑变招“星流电击”直刺宋青书手腕,父子俩你来我往不多时便用七星剑过了十七八招。他们父子二人在真武大殿上演武也不是第一回 ,可这一次却是没过多久便引来了武当上下多人围观。原本宋远桥身怀绝艺而宋青书又习武不久,这等过招最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宋青书便要弃剑告负,而这一回宋青书却好似忽然开窍了一般与宋远桥对招超过一柱香仍未落败,两人所使剑法早已不限于七星剑一路,宋远桥经验丰富用招老辣招招直击对方要害,而宋青书却胜在头脑灵活不拘泥每每在必输之境仍能绝处逢生。两人所使招式精微奇奥险到极处又妙到巅毫,不但武当第三代弟子们都惊呼小叫啧啧称奇,便是冷眼旁观的俞莲舟与张松溪都忍不住抚须而笑。却在此时,宋远桥忽然使一式“鲲鹏击浪”奔袭直击宋青书面门,宋青书原就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眼见落败在即,他忽然变招闪身避开其锋,手腕内旋翻剑侧格宋远桥的长剑。此招乃是白虹剑法第五式“长虹贯日”,若是由武当七侠中任意一人使来当有奇效,只是宋青书内力不济剑身才截至宋远桥之剑便已被宋远桥的精纯内功震开,而宋远桥的剑尖已指向他的咽喉。 宋青书垂下手臂,大大地喘过一口气,低声道:“我输了。” 武当的第三代弟子目前仍未长成,见到宋青书满身大汗而宋远桥仍气定神闲,只当是宋青书输地理所当然,只有俞莲舟与张松溪却是明白宋青书并非输在剑招而是内功。宋远桥对独子的武功精进已十分满意,只是仍不愿出言夸赞唯恐他生出骄心,因而只道:“‘长虹贯日’一式你如何会使?” 宋青书心头一跳,自然不会坦诚是上辈子所学,只低头嗫嚅道:“我见二叔使过两回。” 岂料此言一出宋远桥面色更是黑沉,斥道:“七星剑尚未精进便贪心白虹剑法,如此心浮气躁如何学地好剑?” 宋青书当然知道自己的七星剑法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但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只是当爹爹的教训他这当儿子的也只能受着,当下抱拳揖道:“孩儿恭领教诲。” “嗯。”宋远桥背着手威严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宋青书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汗。刚一抬头,便见到冯默之在人群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大声冷哼一下,气呼呼地扬长而去。仿佛在说:“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我还是会打败你!”宋青书摇头轻笑,并不放在心上。 宋远桥刚走出人群,俞莲舟与张松溪便走了上来,赞道:“后继有人!” 宋远桥却冷着脸摇头道:“不可骄纵!”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道,“今日起,每日多练半个时辰内功心法。不得懈怠!” “是!”宋青书苦着脸应声,自上一世起他就不耐烦打坐练内功! 第二日,宋青书便跑去探望他三叔俞岱岩。原本一条正当壮年武功精妙威名赫赫的江湖好汉只因手足残废之故卧床十余年,一身雄心壮志化为流水几十年苦功全是白费,这等际遇无论是落在谁的头上都不能不恨不能不怨,可就是因为他一句悲愤之言又累地张翠山殷素素夫妇先后自尽。然而武当七侠情同手足,张翠山因三师哥之故激愤自刎又教俞岱岩情何以堪?事隔多年,这一笔笔的糊涂血账俞岱岩却是不知该向谁讨回。 俞岱岩卧床多年,身边虽有道童照顾武当诸侠手足情深常来探望,但终究是无所事事蹉跎时光,因而宋青书进门时便见到俞岱岩也不要人陪只呆呆地望着屋顶。宋青书自上一世起便看惯了三叔俞岱岩身不由己郁郁不乐的模样又不知如何劝慰,当下便先跪下磕了个头。“侄儿给三叔请安。” 俞岱岩身为武当弟子虽手足俱废终究心系武当,见到武当三代弟子宋青书到访自然高兴,他卧在榻上不能动弹,只微微仰起头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 宋青书见俞岱岩满目寂寥心中万分不忍,他上一世也曾重伤卧床不得动弹,心知这等伤患最怕的便是自己以为自己已是废人,别人也将他当是无用的废人。当下站起身言道:“三叔,爹爹昨日考校我的剑法,他的一招‘鲲鹏击浪’好生厉害!侄儿抵挡不住,不知三叔可有教我?”一边说一边手捏剑诀将昨日的考校向俞岱岩演示。 以往宋青书来探望只懂关心俞岱岩身体状况,俞岱岩总是兴致不高寥寥几句便打发他去练功。这次的话题显然对了他的胃口,当下眼前一亮侃侃而谈。俞岱岩手足虽废然一肚子的武学修为却是老辣,宋青书原本只为俞岱岩解颐,如今见俞岱岩见解高妙这讨教也就更为诚心诚意,两人说到兴起又唤了童子上茶解渴。宋青书自己端了茶杯一通牛饮,而俞岱岩却只在道童的服侍下稍稍喝了两口便不肯再饮。宋青书看了怪异,他与俞岱岩一个指点一个演练一眨眼已是一个多时辰,连他自己都口干舌燥,刚想开口问一句:“三叔,你不渴吗?”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一抖,那只茶杯已掉在地上砸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