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明她看起来已经很难熬了,却始终不发一声。 为什么…… 时今澜在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她养成现在这副不喜形于色,隐忍冷鸷样子。 温黄的灯光洒落在病床上,尘埃在光里浮动飞舞。 时今澜躺在池浅身边,长而浓密的眼睫落着金光,纵然苍白羸弱,依旧掩盖不了她身上不染纤尘的干净,就像是被人下放进凡间渡劫的仙人。 是了,渡劫。 池浅慢吞吞的挪着视线,不忍心的落在时今澜扎满银针的腿上。 她会被迫接受自己残疾的事实,学会跟自己残疾的双腿共处,行动自如。 她也会握着那镶着宝石的手杖,衣袖不染上一滴血,一举杀回时家,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自己的叔叔逼入绝境,虐的男女主无力反抗。 好奇怪。 明明她早就知道这一切,早就知道时今澜的未来,她现在却依旧被压的喘不过气。 池浅不喜欢这样,过去她的生活再怎样难熬,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时今澜不应该经历这样残酷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应该。 情绪上的痛苦一时无法解决,起码也要让她在毒药发作的折磨下好受一点。 池浅蓦地想起小时候,她发烧烧的浑身都疼,哭闹不止,妈妈也是这样扳着她的身体,接着用手抚摸上她的额间。 一下,一下。 妈妈长期做活长出茧子的手掌刮过她稚嫩的肌肤,她感觉到只有无与伦比的温柔,让她在病痛中安心。 池浅轻攥了攥自己空暇的那只手,尝试着也这么抚摸上了时今澜的额间。 不知道她究竟病发了多久,额头上出了好多的汗。 池浅又往床上坐了坐,让时今澜好靠在自己怀里,手指穿过发间,一下一下安抚着她:“很快就没事了,再忍一忍。” 池浅掌心偏热,落在时今澜额间比病发带来的痛苦明显。 她早就意识模糊,听着有声音传来,下意识的朝那方向靠了过去,好像知道这声音就是这片温热的来源。 池浅尽可能的安抚时今澜,忽的,一阵吐息沉沉的扑在了她的睡裙上。 氤氲缱绻,温热潮湿。 这感觉好似情景再现一般,却又在灯光下远比在海边时感觉真实。 冷汗沾湿了池浅的衣料,凉意里又透着人肌肤上传递出的温热,复杂不清的落在池浅的小腹。 池浅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敢称这为暧昧。 可时今澜的脸就贴在她的小腹,那颤抖的吐息比黑焰落下的温度炽热百倍,忽重忽轻,没有规律的撩拨着池浅脆弱的神经。 天爷,她爷爷还在里呢! 池浅在脑袋里疯狂默念“我是柳下惠!我坐怀不乱!”、“神志不清的是时今澜,不是她!”…… 僵直的坐了一会儿,池浅发现不知道是自己的安抚,还是爷爷的针起了作用,黑焰传递出的痛苦正逐渐减轻。 池浅朝靠在自己怀里的时今澜看去,就见她紧绷的眉间松缓了下来。 那没有节奏的呼吸也恢复了规律,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落过来。 “好了。” 池浅轻揉了揉时今澜的头发,池清衍也在这时结束了施针。 他抬头看向池浅,见她神色未变,不由得夸奖道:“难得见你这么稳重,算是有长进了。” 池浅听到这句话,却很不给池清衍面子的怂兮兮的松了口气:“我都要吓死了,爷爷。” 池清衍摇头笑笑,拍了拍池浅的肩膀:“再接再厉。” “是不得不再接再厉。”池浅知道时今澜的毒在没解开前一定会反复,她看着她已然平复沉睡的模样,神色疲惫又无可奈何。 无论是谁,是不是自己要攻略的对象,只要能救,就该尽全力才是。 这么想着,池浅就眨眨眼挥散了眼里的无奈。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对池清衍:“爷爷你回去睡吧,我守着时……沈小姐,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应该不会再有事了。这才四点,你也再睡一会。”池清衍道。 “好。”池浅点点头,主动拎起池清衍的药箱,先送他回房间。 . 海浪拍击着礁石,闷沉的声音向海水深处坠去。 时今澜在梦里又回到了那片海。 冰冷刺骨的温度比上次更甚,它们争先恐后的朝她身体里钻,像是要把她拆开分吃了。 疼痛从身体内部发出,一寸一寸缠绕在她双腿上,不断提醒着她此刻无力摆脱的现状。 自古成王败寇,这是她失败的代价。 她别无选择,只能忍受着,将这些痛苦全部咬牙硬吞下去,等着有朝一日,加倍奉还…… 恨意缠着模糊的意识拖着时今澜共沉沦。 忽的,一道熟悉的温热从她背后遮蔽而过,将她不断下沉的身体托住。 温暖包裹着她冰冷沾湿的身体,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她初掉进海里的时候。 痛苦被隔离在外,洋流像一只无形的手,托起时今澜的脖颈,轻抚过她散乱的长发。 一种很神奇的触感略过她的脸颊,使原本贴在她唇上的咸腥海水变得温和柔软起来。 时今澜感受到了氧气的存在,那含着被暖化的温度蹭过她的唇瓣,给快要窒息的她送来源源不断的生的气息。 还有足以安抚她所有情绪的安心。 虽然开头并不美好,但后来却是时今澜近几年难得睡得安稳的一觉。 海鸥盘旋在海岛上空,有序自然的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日光透过廉价的白窗帘毫无阻拦的洒进西屋的小卧室,空气轻轻浮动,四下里明媚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