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柯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除了淡淡地应一声外,我连表情管理都不到位。 毕竟“工作”这个事,本就是子虚乌有。 但我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我心里很清楚,在今晚的这场闹剧里,如果没有周庭柯站出来替我解围,只怕今晚的我下场会很难堪。 可为什么呢?聪明如他,不可能不清楚这种时候站出来替我说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十分反常。 “折腾成这样,我也没什么心情了。” 清脆的嗓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再抬眼时,周庭柯和林杳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正厅内。 人已经走了。 其他人见到元天野一副恹恹的样子,纷纷劝说他,但这小子似铁了心一般要离开,长臂往我肩上一搭,说:“我姐姐累了,我要送她回去,是吧姐姐?” 元天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眨着那双貌似无邪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这是给我使眼色。 我顺着他的话说:“有点儿。” 五分钟后,元天野领着我出了正厅,往停车场处走去。 没走几步,几句呜咽声便传入我的耳中,我惊讶地停住脚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庭柯和林杳杳。 小姑娘眼圈通红,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音洛姐撒谎。” “撒谎”两个字钻进我的耳朵里时,我整个人都惊住了。 所以,林杳杳算是知情者吗? “不是为了她,”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孩的脸颊,温声道,“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的。 我匆忙收回视线,心口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偷听别人对话总归是不对的,于是我提醒元天野:“车来了吗?” 元天野似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儿风大,我们去前面等。” 一小时后,元天野送我到酒店楼下。 大男孩挠了挠头发,带着歉意道:“今晚让你受惊了,抱歉。” 我想着自己被人设局差点儿颜面扫地的事,不好意思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扫你们的兴了。” “不对,是我。”元天野态度坚决,声音也有些急迫:“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我盯着他,脑海里猛然想起了那枚机械袖扣,顿时欲言又止。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韩硕真的就是逍遥客,那元天野的愧疚之情也就说得通了。 想着他跟韩硕的关系,我最终没能问出口。 毕竟关系到密友的隐私,真问出来,反而是为难别人。 我大事化小道:“整体来说今天挺开心的,早点休息。” 元天野离开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得人挺于心不忍的。 假设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合作一事,是不是还有转机呢? 揣着这种心思我跌跌撞撞地回了房。 红酒后劲上来了,挺让人招架不住的。 可我人刚走到门口,顿时吓了一跳——房门居然是打开的。 室内还开着灯。 我慌张的走过去,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地站在窗口,一动也不动。 这背影看着还有些眼熟。 宽肩窄腰,倒三角框架,隐约还能瞧见隐藏在西装下结实的肌肉线条。 像周庭柯。 但周庭柯这个时间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在顶级的茅草屋套房里哄着林杳杳吗? “周庭柯?”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有些唐突,立即改口道:“周总?” 闻声,男人缓缓回头,睨了我一眼后,不咸不淡道:“舍得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这句“舍得”从何说起,但直觉上不是什么好话,只能客套道:“周总找我有事吗?” 冷嗤声压在我的耳边,周庭柯瞄了我一眼,说:“看来今晚这亏还没让你长教训。” 说到今晚的事,我也是一肚子的火,但碍于周庭柯毕竟帮了我的忙,只能回应道:“周总的一番好意我会铭记于心。” 说完我便去倒水。 “就这样?”周庭柯忽然抬高了语调,不满道:“跟我说说,怎么个铭记于心法?” 我突然被噎了一下。 老实说,我并不确定今晚的这个局到底跟周庭柯有没有关系。 尴尬之余,只能把手中的水递过去,问:“周总要喝水吗?” 周庭柯冷着一张脸,捏了捏眉心后,言简意赅道:“头疼。” 语气很轻,不像是先前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好奇地望过去,竟看到了男人那张带着倦色的脸,偏巧这个时周庭柯蓦地抬了抬眼皮,四目相撞,我听到他说:“过来替我捏捏。” 很熟悉的台词。 就像是两年前,我们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每每他出去见客户神色疲倦地回来后,我都会拉着他坐在客厅里的双人沙发上,替他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 但现在,他凭什么? “怎么还站着?”男人坐在床边,双眼微闭,用着低沉的嗓音询问道。 挺理直气壮的口吻。 我吸了口气,说:“抱歉周总,虽然我很感谢你今晚出面替我解围,但这不合适。” 冷眸微抬,男人讥诮道:“怎么不合适,怕元天野不乐意?白音洛,看来你还是没看清楚,关键时刻,到底是谁才能替你撑腰。” 周庭柯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不屑。 见我没吭声,他又补充了一句:“今晚的情形你还没看清楚吗?如果我不站出来,就凭元家那小子,怕只能替你挥挥拳头。” 周庭柯的傲慢毫不遮掩。 也对,无论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荣域和万幸的合作,周庭柯都占了上风。 韩硕那么好面子的人,是不可能在舔着脸去找宋晴。 得益最大的,是他周庭柯。 而我,无非是这场较量里,一个小小的炮灰而已。 想到这,我的心口忽然溢出一丝酸涩来,在联想林杳杳那回避又闪躲的眼神,没好气道:“所以呢,周总是想向我炫耀,在今晚的这场闹剧里,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吗?”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骄傲的。 “白音洛,”周庭柯皱眉,视线像是焊在我身上一样,突然喊了我的全名,“到底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