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又看到了周庭柯。 不是处处针对我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周庭柯,而是以前那个内敛温柔的周庭柯。 在南大的人工湖,我们一起坐在草坪上,夕阳下落,他握紧我的手。 在黑白灰的公寓里,他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捧着花和蛋糕朝我走来,笑容温润柔和地祝我生日快乐。 在京港港口附近的那处旅游海滩上,他搭了帐篷做了烧烤,他拉开帐篷的顶,给我看灿烂耀眼的星空。 在寂静的夜,并不宽敞的床上,我与他亲密相拥,交融,甜蜜又幸福。 我对着流星许愿,希望可以和周庭柯永远在一起,他宠溺温柔地摸我的头,说这并不需要许愿。 他抱紧我,缠绵在灵魂飞起的时候,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里,一遍又一遍地叫我。 洛洛,老婆。 多甜蜜多美好,直到…… 奶奶倒在血泊中,我抱紧她,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我颤抖着手好半天才能拨通120。 我在设备简陋的小医院里,每天都痛不欲生,刀片在我的手腕上落下一道道血痕。 天旋地转间,我又看到了林杳杳披头散发站在楼梯口,一脸扭曲和阴戾。 “去死吧白音洛!” 痛! 头好痛,脖子也好痛。 心脏,也好痛。 周庭柯,我好痛。 “洛洛,别怕,姐姐在这里。”耳边响起一道模糊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如同隔着一层膜,听得不真切。 我的手传来一股温暖,安全又有力,拉着我挣脱寒冷潮湿的泥潭,回到阳光的温暖之下。 我蓦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吴凌担忧紧张的眸。 那双美目在看到我苏醒以后,露出了欣喜,然后她突然张开手臂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呜咽声在我耳边:“你可算醒了。” 眼前是明亮洁白的世界,我闭眸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心跳,须臾,感受到温热的泪落在我肩膀上,鼻头便也是一酸。 这个总是把钱挂在嘴边的女人,其实最是重情义。 “呃,咳咳……这位仙女,我要喘不过气了……”眼看吴凌控制不住情绪,泪珠子把我肩膀都弄湿了一片,我睁开眼睛,低低开口。 吴凌这才慌忙松开我的脖子,低头翻纸巾擦眼睛,再抬头时,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洛洛,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要……嘶。”我下意识点头,脖子处突然传来的疼痛却让我低呼出声。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脖子被戴了颈托,无法活动。 “洛洛你别乱动,不过医生说你脖子的伤不严重,只是扭伤,主要是怕你脑震荡严重成为植物人,不过现在你都醒了也就解除危险了。”吴凌端了水过来,插了吸管让我喝。 然后她脸色凝重地问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摔在楼道里了?什么时候摔的,怎么摔的?还是保洁今早在楼道发现了你,打电话把你送到了医院。” 居然是小区保洁把我送到的医院? 我垂眸喝水,一边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 昨晚我回家以后遇到了林杳杳,我们在楼道里交涉,我蹲下身去扶她,然后突然天翻地转。 最后的视线里,她站在高处,披头散发,像鬼一样。 “是林杳杳推的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对你下手,她这是杀人!报警!”吴凌一听就眼睛冒火,立刻取出手机要打电话。 却被我拦住了:“谁主张谁举证,我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她推了我一把,而且步梯间里没有监控,当时的情形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无法证明是她要谋杀我。”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太过分了,眼看你摔下去,她居然都没有去搀扶你,连救护车电话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把你丢在那里不管不顾,这事怎么看都不对劲,一定是她推的你!”吴凌非常激动,“她居然要你的命,真是丧心病狂!” 我也心知肚明,就算我不记得是不是林杳杳推了我一把,但看她事后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她。 想到当时她哭得悲伤无助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又被人生上了一课。 真是没想到,天天鉴茶的我有一天居然会中了绿茶的招。 可见同情心不能随便给人,这可真是血一般的教训。 “不行,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步梯间里没有监控,走廊里也有监控,肯定能查出点什么。”吴凌对这事不肯善罢甘休,立刻又走出去打电话联系人。 我的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微信来电提示音。 是我的手机,此刻被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我的脖子不能动,手臂却没事,取回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我却迟迟不肯点下接通键。 是姑姑打来的,还是视频电话。 我不想让姑姑看到我受伤,她一定会心疼,然后一定会来看我,她来,囡囡就会跟着一起来。 可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我不能让囡囡频繁出现,引起周庭柯的怀疑和更多的麻烦。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通来电自动取消,暗自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给姑姑发个文字消息稳住她。 另外一通视频来电却又发了过来。 是姑父打的。 我想着这次的扭伤时间不会太短,终究也瞒不过姑父,于是接通了电话。 但,在接通视频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呈现出姑父那边的画面里,不止有姑父,还有姑姑,而且看画面的背景,居然是在疗养院。 “洛洛,你怎么不接姑姑的视频呢?你瞧,你姑父今天来疗养院看我们了,囡囡说特别想你……”视频那边,姑姑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但她的笑容很快滞住,目光狐疑地盯着我,“洛洛,你脖子上带的什么?你是在医院吗?” “医院?”画面外响起一声小奶音,画面里突然多了一张稚嫩的小脸,囡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担忧又急促,“洛洛受伤了?” 不等我开口解释,她的小眉头拧了起来,语气紧张又坚定:“囡囡要去医院,囡囡要去看洛洛!”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