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将小碗和勺子一起递给冯清。 冯清看着这传说中的冰粉,心中存疑。 这好像不是孟婆汤? “谢谢。” 夏蔓接过冰粉和勺子,对着谢自然笑了笑。 冯清看着夏蔓,眼珠微转,看向谢自然:“谢谢。” “不用谢。” 谢自然端起自己的冰粉坐在椅子上,她用勺子盛起一勺冰粉,上面正好是一块冰粉、一块西瓜。 用西瓜煮出来的冰粉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吃下去有一股西瓜的清甜味,西瓜块的口感有点沙沙的,一进嘴都是汁水。 谢自然又盛起一勺冰粉,这次正好是一块冰粉、一块李子干。 西瓜冰粉和李子干的味道揉和在一起,酸酸甜甜中又带着奇妙的弹性。 冯清嚼着嘴里的李子干,虽然这东西的味道酸爽可口,但有核,她不知道该将核吐到哪里。 她看着谢自然神态自然地将核吐在手里,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竹编小筐里。 这小筐是谢自然编的,夏蔓将它放在桌面上,充当瓜皮果核的临时垃圾桶。 冯清看着自己的掌心。 以前在宫里,她吃水果都会有宫人接核。 后来离宫在寺里清修,她再也没吃过水果。 如今,她早已不是皇后,一介孤魂野鬼而已,又何必在乎这些。 冯清将果核吐在了手上。 吃完冰粉后,谢自然将厨房的瓜皮也收进筐里。 冯清一直望着她,见她抱着筐子出门,下意识地便跟在她身后。 谢自然将果核瓜皮埋进挖好的坑里,既是为了防止苍蝇扎堆,也是为了反哺大自然。 这些是夏蔓告诉她的。 其实夏蔓只是不想腐烂的果皮招惹苍蝇聚集。 冯清看着谢自然忙碌的身影。 无论在做什么事,无论身处何地,都无法损及她的风姿。这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稳定的内心。 那是和她的阿姊截然不同的风姿。 第21章 命如沙砾,安能从心 冯清的阿姊,名为冯润。 在冯清的记忆里,冯润就像是幽幽深草中的独自绽放的罂粟花。 美丽,但有毒。 和罂粟花卷到一起的人,一生都难以平稳。 夏蔓将剩下的冰粉倒进玻璃杯里,然后盛出一勺野草莓酒倒入其中,递给冯清。 冯清看着那玻璃杯,那野草莓酒。 烛光里,那样明亮惑人的颜色,又让她想起了冯润。 “你们听过她的名字吗?” “谁?” “冯润。” 冯清已经明白,这里并不是什么鬼门关,也许她是被她生前的遗愿带到了这里。 她在古寺里避世隐居,无人可以说话。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被身份、被世俗所困,无法诉说。 而她来到这里,便是为了能不被打扰地诉说自己所有的心事。 时至今日,冯清已经不太记得她自己的过往。 入宫侍君,封后废后,每一句话都是她的过往,可是她无法记清那些细节。 她只记得冯润二次进宫时的那个眼神。 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如此令人惊心动魄,最终变成幽幽宫墙里难以忘怀的记忆。 那恨意不是奔向她,而是奔向她身旁的男人,奔向那代表权利的座椅。 冯润曾入宫三年,宠冠后宫,她张扬肆意的性格便如同她的容貌一样,难以令人忘记。 爱者将她捧入神台,厌者将她贬于脚下。 所以宠冠后宫的她又以养病为由遣送回府,成为尼姑。 从那个时候,张扬明媚的冯润就变了,她的明媚生出了阴影,变成一把利剑,不顾一切地刺向所有人。 冯清被封后,是因为她是政治博弈的棋子。 冯清被废后,是因为她是政权博弈的弃子。 而冯润,在她的废后风波中不过是另一枚主动跳进其中的棋子。 冯清废后,冯润封后。 冯清在寺庙里,听说了无数冯润的故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大概就是世人对帝后的想象。 可这只是假象,假象终有被戳破的一天。 冯清死前,听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彭城公主冒雨告发,后冯润秽乱后宫,与男宠厮混于宫中,帝闻此,怒极病倒。 “为什么不讲你的故事,要讲冯润的故事呢?”夏蔓问。 冯清的眼神虚浮在空中。 她该怎么讲自己的故事,那平平无奇的人生。 冯清年幼时就像每一位贵女一般,学习女红女功。入宫后,专心侍君。封后后,照料后宫。 她在家时,不受父亲偏爱,入宫后,不受帝王宠爱,人生似乎一眼就望到了尽头。 冯润是她平平无奇的人生中唯一一点波澜壮阔的颜色。 在家时,父亲对她的宠爱便足以与兄长媲美。入宫后,帝王对她的宠爱闻名于后宫。 日夕相对时,她敢爱。 被遣送回家时,她敢恨。 复入宫时,她敢怨。 怨那操控她人生的皇权,怨那空许诺言的帝王。 明明护不住她,却空予她希望。 冯清知道,在那样的怨恨交织下,冯润的人生永远不能平静。 她坐在后位上,每日对着帝王的莺莺燕燕,心绪如何能平。 如果她真的能苦守深宫的孤寂,只等一人的垂怜,那她就不是冯润。 而是下一个冯清。 正值盛年、心已枯萎的冯清。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耐得住深宫的寂寞,成为一只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你依旧在说冯润的故事。”夏蔓道。 冯清歉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