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清平与顾西月各执红绸一端,缓缓走入庭院。 环佩轻摇,玎珰作响,清平忍不住悄悄别过头,朝顾西月看去,却见她凤冠微颤,也往这边望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接,连忙回过头来,所幸红霞映面,掩去了心头泛起的那点羞意。 待拜堂之后,众人齐齐来送礼贺酒。 重霄送来的是一枚同心契,迷津送的是一坛醉仙酒,至涸欢时,他取出一方玉匣,匣子里装了一株翠绿如玉的仙草。 “同心草,千年前就准备好的,总算能送出来了。”他笑着说。 对涸欢而言,师尊是一个很遥远的词语。 辰明离开孤山的那年,他不过十岁,不懂太多关于生离死别的道理。 他只记得守静峰脚下常开不谢的梅花,只记得孤山如飘絮一般飞来飞去的云岚,还有夏夜里师门聚在一起纳凉时讲的那些奇怪故事。 他记得某个午夜,迷津突然找上来,神神秘秘地说师尊要同流丹结契了。 “结契是什么?”稚童懵懵懂懂地问道。 此时也不过是个少女的迷津红着脸说:“就是她们两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啦。” “我们不都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不一样啦不一样啦,反正,我跟你说,”迷津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你要赶紧准备礼物呀,到时候大家都要送的。” 涸欢准备了一株同心草。 同心草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却是他登上高山峻崖,亲自采得,他觉得师尊她们应会喜欢。 但是那株同心草放在他身上,放了一千多年,终究没有机会再送出来了。 千年前他不明白师尊为何一去不返,不明白大师姐为什么离开孤山,不明白流丹为什么去而复返;千年后,他也不怎么明白。 只是记得许多年前的夏夜里,大家一齐坐在为之崖上,斩冰剑影与月光交错,小松里冒出几只肥肥的松鼠,抬头星河璀璨,还有迎面吹来的送爽凉风。 桑榆弯下身子,眉头轻蹙,眼中盈满悲伤,“小师弟,为何一定要与我为敌呢?” 涸欢躺在地上,鲜血从七窍涌出,染红了一袭白衣,佩剑折断,倒在了他身旁,“师姐……你回头吧。” “师弟,”桑榆眼角滑落一道水痕,握住了地上的残剑,“你先睡一觉吧。” 剑刃割破她白玉般的手,鲜血点点滴滴落在地面上。 涸欢本以为,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会看到阔别已久的师尊,会看到那晚璀璨的星芒与憨憨的松鼠,还有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们;但是最后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张伤心欲绝的脸,只听到了鲜血汩汩从胸口涌出的声音,和孤山上凌冽的寒风。 那株同心草,再也送不出去了。 他心底还是有些遗憾。 桑榆将断剑从涸欢胸口抽出,一团白色的光浮现在她的身前。 “桑榆!你连师弟的魂都抽?”迷津的怒喝从抱一峰上传来,“你还是人吗?” 桑榆将那团白光引入木偶之中,偏头笑了笑,说道:“在千年前,我就已经堕魔了呀,师妹,不必着急,下一个我便来找你。” 第37章 我的掌剑啊 十五的晚上, 大家决定去游湖赏月。 重霄一挥袖子,一艘巨船浮在了粼粼水面之上。 迷津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去游湖,不是去游海, 你变艘这么大的船干嘛?” 重霄但笑不语。 清平走上船头, 忽然想起上次也是在这样的大船之上,她正急着去见她的陛下。而现在, 她握住了顾西月的手, 看了看在船上赏月笑闹的众人,不由也轻轻勾起了唇。 这一世,太圆满了, 倒不像真的。 迷津喝得醉醺醺, 跑过来一把拉住清平的手, 控诉道:“师尊,涸欢才六岁你们俩就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 弄得他如今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你们还是人吗?” 说完, 她睨了顾西月一眼, “奥,你不是人。” 清平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 涸欢忙过来将她拖走,“掌剑、流丹, 你们继续, 不用理她。” 顾西月靠在船舷上, 低低笑了一声, “你别管,她就这个性子。” “嗯。”清平握紧了她的手。 籁音本举着酒想过来敬一杯,看见她两相互依偎的情形,忙转了身,口里絮叨着:“哎呀没眼看没眼看,临烛妹妹,要不我们也来谈一场?” 纤凝像老母鸡一眼张开双手,将临烛护在身后,啐了他一口,“你想都别想!” 月光如流水,倾洒在这艘巍然宝船上。重霄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箫,慢慢吹了起来。 萧声轻缓,低而不断,混在泠泠月光之中,一同在天地间飘荡。 宝船随着这轻缓的乐声,缓缓地向上飞去。 迷津一砸酒坛,酒水四溅,“大好的日子,干嘛吹这么凄凄惨惨的曲子?” 说罢,她的手中出现一柄碧玉琵琶,轻拢慢捻,就着萧声弹了起来。 指尖之声如疾风骤雨嘈嘈切切,又如玉珠叮叮落于冰盘之上。 籁音盘膝坐在地上,高声叫了句“好!”,接着执起两根象箸在白玉杯上应着拍敲着。 纤凝枕在临烛的腿上,仰头望着洁白如轮的月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垂下的长发。 清平她们趁着众人沉于一片欢笑声中,默默走到了空荡的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