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就看到层层叠叠的数百个牌位,一股浓重的香火味扑面而?来,条桌上供着新?鲜的贡品和瓜果,供着一排长明烛火。 因为?祠堂在家里,长明烛火不安全,所以平时是不点的,而?且地面能?够看出来是刚刚打扫过的,陆时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陈月芳,轻轻蹙了蹙眉,这是陈月芳为?了此刻专门准备的。 陈月芳率先走了进去,燃了香火,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站在了一侧,看向?陆时年和顾寄欢:“你们?来磕头吧,第一次见祖先,照例是要三跪九叩,然后入陆家的门。” 顾寄欢不懂这样繁琐的规矩,却也懂跟着陆时年的动作去做,条桌对面摆着一排蒲团,陆时年跪了下去,顾寄欢也跟着她跪在了她身边。 跪下,叩了第一个头,顾寄欢的唇色瞬间?缓缓变白了下去,一起一伏之间?,胸口?难免用力,挤压肋骨,便是一阵磨人的疼痛。 她身形忍不住微微一晃,肩膀微不可查地轻轻撞了一下陆时年。 陆时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顾寄欢今天的状态本来就不是很好,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儿站不住。 她眸色微微沉了沉,然后站起了身,单手扶住顾寄欢的肩膀,缓缓说道:“磕一个头就够了,寄欢来过,祖先已经知道我们?的婚事了。” “时年,不准任性,这是陆家一直以来的规矩。”陈月芳缓缓开?口?,语气并不严厉,轻轻淡淡的,“无论是新?生孩童,还是嫁入我陆家,第一次祭祖就是这样的规矩。” 陆时年的语气有些沉:“我带寄欢回来,不是让她回来受委屈的。” 顾寄欢忍不住微微一愣,眸底软了些,小?陆总还是这个性子,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其实心里软软的,很为?别人考虑。 “可规矩就是规矩。”陈月芳一字一句说道,“陆家发展至此,正是因为?大家都遵守规矩。” “那就算做是我嫁入顾家,就不用再守这些陈腐的规矩。”陆时年压在顾寄欢肩膀的手微微沉了沉,抬眸看着陈月芳。 顾寄欢能?够感受到,陆时年压在她肩头的手在轻轻发抖。 毫无疑问,她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从小?到大最亲的亲人,一面是她在意?的人,哪一方面她都没?办法抛弃。 很明显,今天是陈月芳安排的一场好戏,她知道顾寄欢身上带伤,就是想要顾寄欢知难而?退。 陈月芳此刻又缓缓开?口?道:“时年,奶奶也是为?了你好,人到老了,没?有别的念想,不过是想着儿女承欢膝下,不像我这般晚景凄凉。” 她顿了一下说道:“尽管我总说邓凤仙那女人可恶,可我总觉得她过得比我好,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孙子孙子也都承欢膝下,不比我总是孤孤单单。” 末了,她看向?顾寄欢缓缓说道:“小?欢,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现在不懂,我说给你们?听,我希望你们?听得进去,如果你喜欢时年,就不该这么?自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陈月芳这一辈子的确过得孤单,唯一的儿子远走他国,丈夫在床上躺了二十?年,孙女儿从小?在国外长大,回了国也是忙于事业,偌大的老宅,常常只是她一个人。 与其说她在固守家宴这个传统,不如说这是她对自己的安慰,时不时让这所清静的老房子热闹一次,总不至于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 以势压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少有的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的脆弱,陈月芳几乎拿出了所有能?拿出来的手段。 陆时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轻声道:“奶奶,我从来没?有没?有忤逆过你的意?思,你这是在逼我。” 陈月芳闻言,语气如常,缓缓说道:“我从来没?逼过你,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我现在带你们?来祭祖是正当的程序,我没?有逼迫你们?。” “奶奶……”陆时年却到底是功力差了陈月芳一筹,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淡淡的喑哑。 “时年。”顾寄欢意?识到气氛不对,赶忙出声打断了陆时年的话,抬手攥住了陆时年的手指,看向?陈月芳,“奶奶,是不是今天磕完这个头,就走完了今天的流程?不再逼迫时年?” 陈月芳点头:“是,我倒是真的看错了你,为?了钱,你甘愿受这样的委屈,股份满足不了你,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把自己撑坏了。” 任谁看来,顾寄欢都像是为?了钱,和百分之十?的股份比起来,和陆时年在一起,获得的受益更多。也不怪陈月芳也会这么?想,实在是陆时年太有钱了。 不过到底是不是为?了钱,只有顾寄欢知道,她只是微微笑了下,没?有反驳陈月芳的话。 “时年,跪下,我们?把程序走完。”顾寄欢说完这句话,陆时年还是不动,顾寄欢轻轻拉了拉陆时年的手,“听话,不过是三跪九叩。” “你……”陆时年欲言又止。 “我没?关系。”顾寄欢眼角眉梢微微上扬,露出来了个明媚灿烂的笑意?,眼底都是亮晶晶的,“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情?” 陆时年跟陈月芳发怒,却拗不过顾寄欢,神色微微动了动,在顾寄欢身边跪下,却还是沉声说道:“坚持不下去要跟我讲,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没?有受委屈,奶奶说的没?错,该走的程序,该遵守的规矩,我们?避不开?。”顾寄欢倒是很看得开?,违背陈月芳意?愿的这条路不好走,但是已经走上来了,总不能?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