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既然吃饭也不能与章寻宁一桌,苗烟便不打算特意下楼,随着性子让佣人做点什么送上来,坐在露台上吹着风吃。 如果是以前,章寻宁绝对不会同意她吹着风吃东西。着凉了的时候,小姨总是煮好红糖姜水,一口口喂她喝。 有小姨疼的孩子,像块宝一样。 这么想着,苗烟又不轻不重地咬下一口,余光里瞥见一立穿黑西装的身影从一楼走出,是个男人,长得很斯文。 昨日,章寻宁穿了一身黑丝绸的旗袍,这两人着装倒是色调相配。 正巧佣人端一杯刚热好的牛奶上来,贴心递到她身前。苗烟指着那道身影,问:“这是谁?以前没见过。” 思及眼前这位小姐离家五年有余,新人旧人来来去去,有不认识是正常的,佣人便介绍了一下:“那是罗先生罗松止,下个月要和章女士完成订婚仪式,然后再商定结婚的时间。” 苗烟眉间微沉,微微皱起。 恰巧这时楼下的男人回头,面容正对上苗烟的视线。她神情轻缓下来,继续吃着三明治。 她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一笔烂账还没捋清,这男的绝不可能心想事成。 “小姨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佣人也迟疑:“这些我们都不大清楚,章女士大约是觉得结婚的年纪到了,所以敲定了人选,罗松止先生确实很适合。” 楼下那男人只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没看到露台上的苗烟,接着迈开步伐,向大门走去。 苗烟问:“怎么个合适法儿?” 似乎不用多想,佣人就说的出来:“门当户对,人也很有礼貌,和罗松止先生交流,总是感觉很轻松,没有什么架子,应该是个很善良的人。” 苗烟漫不经心:“我怎么觉得他人模狗样的,像是会始乱终弃的面相?” 佣人脸色微白,为她的语出惊人而感到惊骇。 苗烟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一饮而尽杯里牛奶,撑起身,踩上拖鞋走了。 * 苗烟换完衣服下楼时,章寻宁立在玄关处,慢慢扣上高跟鞋的细带。 她抬眼,正看见一道年轻身影。 “要出门吗?”苗烟凑上来,露出笑容。 时过境迁,苗烟已经和她长得一般高了。 她不咸不淡点头,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静静平视着苗烟,等待下文。 “啊,我正好想去一趟展会,你时间紧吗?不急的话,就捎我一程吧,展会地点离这里不远。” 她算准章寻宁上班路时间宽裕,谁都知道。如果拒绝她,那有点欲盖弥彰。 面对这样恰巧偶然的请求,章寻宁比五年前还要冷淡一些,不给任何机会:“车库里不止这一辆车,你去问管家要钥匙,想开哪个就开哪个。” 说着,便要推门而出。 苗烟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拦下。 章寻宁一顿,回头:“还有事?” 苗烟微笑,她与章寻宁的冷不一样,反而是个热烈的性子,面上总是带笑。这场景,总让她想起一句俗语,热脸贴人冷屁股。 偏偏她就是喜欢,能怎么办。 “这么笃定我离家五年里考了驾照?” 她手中握住的腕细微一抖,难以察觉。 “我没考啊,我不会开车。”苗烟笑着,“我去展会的时间倒是很紧凑,不搭你这班车,我就要迟到了。” 这次她没有再给章寻宁拒绝的余地。 宽容的长辈总是会答应小辈的请求。 章寻宁垂眼,让她松手。 “随你,上车吧。” * 车内,章寻宁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并不侧过头给苗烟任何视线:“去哪里?” 苗烟看着她侧颜,骨相优越,鼻与眼皆如古典画里的人一般。穿旗袍,似乎与现代替步工具格格不入。 总好像应该搭一辆旧时候的黄包车,透过梅雨时节的烟雨朦胧,可望而不可即。 动几下手指,苗烟设定好了导航:“就是这里。” 至此之后,车内沉默下去,章寻宁不会主动和她搭话。苗烟自己把副驾座椅调得舒适,惬意窝进去。 直到车辆驶入热闹的市区,开始有了些堵车的迹象,苗烟才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说自话:“也不知道我们以前住过的公寓怎么样了,现在的房子虽然大……” 眼看她一言一语就要把记忆带回五年前,章寻宁冷不丁突然开口,中断苗烟太过自然的态度:“你回来做什么?” 苗烟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不能回来?” 章寻宁不语。 她闭着眼,迎接车窗外日光照耀,语气也轻佻:“还能为什么,你没听说过现在就业竞争激烈吗,我在外面找不到工作,烂泥扶不上墙,今年裁员,我失业了,所以回家啃老啊。” 绿灯来了,车辆渐渐向前行驶,苗烟将车窗完全放下,胳膊搭着,无聊地看外面的一景一物。 日新月异,青山市的市容也有了许多改变。 她和章寻宁之间也隔起一张纸,词不可以达意,要靠暗示和联想。 章寻宁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玉镯子叮当响,也不知信没信她的鬼话。 风刮动绿化带的梧桐树叶,一片聒噪,章寻宁在聒噪声中淡然地说了一句:“找个工作,早点搬出去。” 苗烟回头,缓缓凑近章寻宁侧颊,笑意未减,丝毫没把这句赶客的话放在心上:“这么小气,连住在家里都不可以。那么是想当负心汉……” 忽然猛地一个刹车。 时间过去,青涩倔气似乎从她身上褪得一干二净,这股懒散的、轻佻的模样不知道是从谁身上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