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央到画室的时候门开着,楼上是作画室,而楼下的展示着各样的画,对来往的游人免费开放。可就算如此,来这边看画的人也寥寥无几。偌大的展厅里清寂而又寥落。“学姐,您怎么过来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短发女人,叫作赵宣,是顾无央的学妹兼助理,平时也就她在打理着画室。 顾无央沉吟片刻,问道:“还有扇面么?绢制的?” 赵宣点了点头道:“有的。”有时候送成扇,有时候用扇面,扇面画算是他们接触比较多的一种类型。只不过顾无央喜欢大幅的,平常很少在这方面操弄。赵宣对上她的视线,试探性问道,“送礼?” 顾无央大大方方地颔首道:“是。” 赵宣恍然大悟,她说这位怎么跑画室来了呢。“纨扇还是折扇?” 顾无央思忖片刻,道:“折扇。”折扇的扇面上宽下窄,与平日里作画的纸幅不同,如何落笔需要提前构思。折扇扇面大多是以山水、花鸟或者诗文为题材,可她与盛斐如接触时间不长,并不知道她喜欢哪种类型。思来想去,还是以《洛神赋》为题,勾勒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水佳人。 顾无央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一连废了五幅才算是满意。 等到准备送礼物的时候,顾无央才开始犯难。她也没有去庄潮歌那里请教主意,而是回了老宅一趟,将他爸收集的各类金石后自己编成的拓本取了出来。她也不再提去你家还是去我家这样的话了,而是将地点定在了小区楼对街的茶馆。 顾无央的父亲顾询之是个远近闻名的收藏家,金石、书画、玉器、古籍各方面都有所涉猎,他自己编成的拓本可是市面上独一份的。盛斐如见到消息后不免心动。 点头之交也算是朋友,见一面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空手去的话也不大合适?盛斐如也不找徐丹荔当参谋了,省得又是没完没了的念叨。 米、面、油刹那浮现在脑海,盛斐如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最近跟着领导下去慰问的次数多了,连思路都像是被那些生活必需品给堵住了。要说她现在手头最适合送礼的便是顾无央的字画了,但总不能拿着它去吧? 想到了字画,盛斐如忽地想起了一直放在抽屉里的一叠花笺。大三的时候,课业并不繁忙,她有更多的时间去走街串巷。也是机缘巧合,认识了巷子里一位会古法制作花笺的老人家,跟她定制了二十张花笺。当初搬家的时候连它一起带过来了,只不过好几年了,也就搬家的那刻露了面,在她的手中,显然是“暴殄天物”。 晚上八点钟,是酒的天地。 临近关门的茶馆寂静得过分,连灯光都镀上了几分冷意。茶馆的老板好几次想开口,可对上顾无央和盛斐如那两张脸时,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灯光下的顾无央仪态万方,风韵动人。 盛斐如的打量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被正主捕捉到之前,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顾无央将线状的拓本推到了盛斐如的面前,清了清嗓子道:“希望你喜欢。” 来都来了,满腔心思可不就是朝着拓本?这时候遮遮掩掩就没有意思了。盛斐如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也从包中取出了那一小叠花笺,笑道:“顾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应该有所表示。” 顾无央:“……”盛斐如的语调实在是太客气了,那一丝热切也只是对着拓本。她眨着眼睛,凝视着盛斐如。 盛斐如莞尔一笑道:“顾小姐不喜欢吗?” 顾无央:“……喜欢。”她垂着眼睫,眸中闪过了些许懊恼。她的打算是送出拓本再送礼物,没想到盛斐如抢先了一步。难道她就不送了吗?想了一会儿,顾无央眸光一亮,她取出了装着折扇的盒子,弯着眸子笑道:“这是回礼。” 盛斐如:“?”她的眉头一蹙,很快便想明白这事情。顾无央将她喊出来不只是为了拓本,而是为了送出这份礼物?拓本只是怕她会拒绝邀约?这个念头让盛斐如心中有些悚然。她讶异地望着顾无央,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为了当自己的朋友? 盛斐如的手指点在了礼盒上,她对上了顾无央的眸子,体察着她情绪的变化。在她将礼盒往回推的时候,顾无央的眼中闪过了懊恼和黯然,甚至是忐忑。她仿佛不会掩饰自己那充沛的情绪。 她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 盛斐如心中想着,也顺势问出了口。 红晕自顾无央的耳根蔓延,仿佛点上了一抹胭脂色,容光照人。 盛斐如:“……”她不知道顾无央脸红个什么劲。难不成是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这么想着,盛斐如神情凛然,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顾无央,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入画。”在盛斐如的眸光注视下,顾无央有些紧张,她想到了盛斐如缺女朋友的事情,那份陡然冒出的压迫感让她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是这样吗?”盛斐如望着顾无央,幽幽地开口。 顾无央抿了抿唇,用力地点头,生怕盛斐如误会自己的心思。 “那好吧。”盛斐如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大概是猜到顾无央的“礼物”是什么了。反正家里都那么多顾无央的“旧作”了,现在多一件也没有什么不可。 “两位小姐。”一直踟躇着想要关门的茶馆老板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话语横插进来,打断了顾无央和盛斐如的对话,委婉道,“晚上喝茶容易失眠,不尽兴的话可以右拐去那条‘不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