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喜得挽住云若的手腕,向她嘴里也塞了块糕点:“这个自然容易,阿姐既答应了我,可不许赖下了!”二人一同玩笑着走远开去。 这边江灵殊独自七转八绕,远离了宫室,从最后方的小门里出去,踏入了无人打理自然长成的一片竹林中,并一步步往深了走去。 竹林尽处,一块山体呈微斜向上的坡状延伸开去,至最上方形成一块天然平台,下方便是万丈悬崖,其余季节时,总能在此听到澜江江水滚滚而过击于岩壁之声,入了冬倒是平静了许多。 江灵殊十一岁时好奇闲逛,误入此处,喜不自胜,得了晨星允许后便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秘密之所,取名“静幽坪”。在这儿植下翠竹青松与各季花草,还从凤祈宫里移了一株腊梅来。那腊梅姿态独特,树干弯旋,花枝全向靠崖那边伸展而去,远望如仙人飞天之姿,此时正值花开时节,香极美极。 江灵殊轻轻拂去右侧那块内里微陷的长石上的雪,侧卧而上,以手支着头,外披内的雪青色衣衫轻飘飘垂落在雪地上,光下乍看如同雪间的阴影。 她就这么侧身卧着,默默遥望远山洁白一片。天地间静得出奇,只闻风声。看着看着,仿佛自己都已融入雪中,浑然不觉手肘压在石上的酸麻与冷风灌入衣襟内的寒凉。 在凤祈宫的四年,她不知不觉养成了这样恬淡平静的性子。看风景也好、修习武功也罢,总是一个人来此,有时一待便是半日。 江灵殊出身江湖名门,为临州江家独女,自小便被悉心教养,并与同在临州的白家少主白溟早早定有婚约,加之又被选做凤祈宫的少宫主,前路可谓一片光明,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磋磨。 她自己也知家中早为她选好了道铺平了路,她只需不负众望向前走就好,一直以来确实也是这么做。 只是,每每独处空想,总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话也不好说与旁人听,恐怕只会被觉得是人心不足,欲壑难填而已。且她本就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便称自己其实无欲无求,全是依着家中和师门的意思前行,这样未免太过不知感恩。 她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想了无数次也仍无头绪,毕竟也不曾经历过别样的人生。只是或许太过完满,亦是一种缺憾。晨星便常说她小小年纪思虑太多,总藏着些心事,行动也太过谨慎完美,倒是要偶尔调皮些才好。 不过,可算是要有个师妹了,兴许有人相伴,日子便会鲜亮些。江灵殊想到这里,唇边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人声和匆匆踏雪而行声,江灵殊即刻一翻身轻功跃起端坐于石上,又不留痕迹地掸了掸身上,见阿夏从树影中探出头来,这才松了口气。 阿夏一路小跑来累得不轻,几乎一字一顿道:“少,少宫主,我到处寻不见你,路上问了初云宫的二位殿主,说见你向后山去了,这才,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江灵殊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急,你慢慢说。” “慢,慢说可不成……”阿夏伸出手向凤祈宫的方向虚指了一下,“有人来通传,说,说是宫主已到了山下了!” “什么?!”江灵殊大惊失色,心中尚分不清喜忧,只怕自己耽误了赶不上等在山门前迎接,一边匆匆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傍晚——”话未说完,她自己抬头看了看天,才惊觉黄昏已至,自己竟在这里耗了半个下午。 阿夏见她焦急,出言安慰:“少宫主莫急,上山哪里就这么快了,您现在赶回宫里去,也得等上好一会子。” 江灵殊步履匆匆,脚下未停:“话虽如此,却也是我疏忽了,不该忘了时辰。” 她二人急急忙忙赶往山门前,只见大总管青珢与其余几位殿主已在等候。江灵殊上前行了礼,青珢看她来了,便也不说什么,只微微点头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去。 众人一动不动伫立许久,傍晚四下风起,不知何时大雪又纷纷而落,不一会儿每个人的 身上便都积了薄薄一层雪。 江灵殊虽天生体热,可乍在风雪中站上这么久却也觉手脚都快僵了,但瞥见旁边诸人皆神色凛然一丝不苟的样子,也只得将搓一搓手的念头压了下去。 倒是她的云罗师叔先耐不住,轻声对其姐云若抱怨道:“我早说了,大家不如在室内吃着茶说着话暖暖和和地等,何苦现在这样冻得冰凉?来个人敲一下,我的胳膊便要掉了。” 她虽说得小声,可这里统共这么些人,也全都听得见。江灵殊咬着唇强忍着笑,其他几位殿主也同她一样,只青珢回头望了望云罗,想责怪又觉可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倒是云若狠狠盯了云罗一眼,面上讪讪的,就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般。 这一插曲过后,大家倒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在此时,前方风雪中却终于影影绰绰走来一人。 “师父……”江灵殊忍不住唤出了声,一边的青珢亦长吁一口气,眉眼间皆带了几分激动。 那人一步步走来,待近时方看清,确是晨星。她身披银纹白底的氅衣,头上还带着白绒雪帽,远望如同雪人儿。 晨星的右手一直牵着后方的小人儿,仔细注意着脚下,忽看见这么些神色各异但都带着几分欢喜的人在山门前迎她,不由愣住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也皆愣住,青珢忙答道:“自然是为恭迎宫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