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身受重伤,又急怒攻心吐了血,已?无?丝毫反击之力,而她也不想反击,只盯着身前的雪练,想着灵衍若没了,那她便也随她一同去。 可她不甘心,她想看看妖九染究竟是否会因此复生,她想为她报仇,即便因此而亡,也好过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便死去。 鬼爪很快消失,灵衍那一魂一魄在空中飘飘摇摇,薜萝并不再看,只一心盯着眼前的人期盼她的主人即刻醒来,而江灵殊—— 她望着那两点微弱如?萤火虫般的光芒,向上伸出手?去,微微张了张口,却依旧说不出话。 她想抓住她,想告诉她到她这里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远去,消失于视野之中。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前方传来薜萝震惊而又失望的大喊声,江灵殊不由抬首看去,只见妖九染的魂魄重又从灵衍身体里飘了出来,尚不觉悲喜,亦然怔住。 “主人,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薜萝双手?抱头,眸中已?无?焦点,全然一副疯迷之色,“是不是这副身子?您不喜欢?您放心,我会想办法?将您召回原体……你别走,你不要走!”喊到最后,她撑着棺椁又哭又笑起来,但?很快也与江灵殊一样怔住,因为那魂魄分明缓缓飞至了对方眼前停住,宛如?故人相望。 “白衣……是你么?”这是与九重梦渊的前世?里一模一样的声音,然听起来又多了一丝轻松与明快之感。 江灵殊愣了一愣,顾不上震惊,便摇了摇头沉声道:“你要找的人……已?经转世?投胎,我是江灵殊,不是羽白衣。” 那魂魄许久未发?一声,半晌才道:“……我明白了……我只是想告诉她,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已?不再怨她,更不后悔与她相知?。” 江灵殊微微颔首:“我想,她或许也是一样。” 魂魄轻声笑了笑,又缓缓向棺前飘去,江灵殊尽管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却还是情不自禁跟在了后头,她察觉到,她或许是想让她亲眼看着什么。 薜萝满面期待,想着对方一定也有话要对自己说,而她会劝她先用着灵衍的身子?,她可以像百年?前那样陪伴在她身边料理一切,她永远是她最忠心的部下?…… 但?那魂魄只是悬在了石棺中妖九染绝美的面庞上方,轻轻一声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 紧接着,石室中不知?怎地狂风大作,棺中的美人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消解着,江灵殊甚至没来得及看到她化作枯骨的模样,石棺内便只剩下?一堆粉末,而先前的魂魄也已?消失不见。 绝世?之姿,到底爱惜容颜,不愿让人见到红颜白发?。 也不知?这狂风是有何力量,逼得薜萝也收了藤蔓恢复人形,灵衍落在地上,江灵殊连忙踉跄着奔过去将她搂在怀中,边吻着她的额头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愿对我说?”薜萝望着棺中那堆粉末,泪一滴滴滑落面庞,但?她一声高过一声地问着,终究也无?人可再作答。 江灵殊却想,妖九染或许也未必是不想与她说话,只是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一魂一魄要想传出心意?已?是极难,所能支撑的时间亦太短,自然不可能与每个?人都嘘寒问暖一番。 薜萝癫狂地大笑起来,厉声道:“你可知?道,我受尽苦楚与折磨,才将自己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永远离不得这片深林!只为能一直活下?去,我想,我生生世?世?,总能等?到你的魂魄……我会让你复生,我还会帮你找到你爱的人!你说,我做错了么?我做错了吗!” “我做错了吗……”她的声音又越来越小?了下?去,不像在问别人,倒像是在问自己。 但?很快,她又拼命摇起头来:“不,不成,我不能这样,主人不会有错,一定,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我,我不该质疑……更不该对主人不敬……” 这一句句反反复复病态疯魔的自言自语,听得江灵殊心惊肉跳——薜萝对妖九染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她如?今是完全不清楚了,只想赶紧叫醒灵衍,趁着她还不注意?她们赶紧溜走,留着命活着出去,才能计划之后的事情。 凌霄君是对她说过的,人失了魂魄不代表便会死去,而失了一魂一魄,也顶多是常常出神、身子?虚弱,只要她还活着,不管多久,她们总能将魂魄找回来。 “灵殊……我……”好不容易,灵衍终于睁了眼,江灵殊忙掩住她的口道:“嘘——我们从这儿出去,你还能走么……?” 灵衍循声望了望棺旁的薜萝,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便好,来,蹲下?身子?,别太大声,悄悄出去……” 最后,她们几乎是爬到石室门前的,不过事实证明,薜萝已?全然疯癫,根本顾不上她们。 让她疯的,是她对她的情,可这疯狂中唯一还清楚明白的,却也是她对她的情。江灵殊心中暗叹。 她与灵衍,终于迈出了石室的大门。 但?随即,脚下?和头顶的山洞石壁都剧烈摇晃震动起来,且带下?许多碎石,她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此地即将塌下?不宜久留,二人赶紧起身牵着手?尽力狂奔起来。 “走这里!”灵衍喘着气道。 她梦中来过这里,她知?道,向着正?前方那条长长的通道跑出去,便是外面了。 在她们看不见的、后头的石室中,正?是薜萝耗尽精元与法?力制造了这场塌陷——她所拼尽全力守护着的人与物全都已?经消逝,独自在这林中与那她所相融的古藤树百年?千年?地一同活下?去,也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