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可不巧呢,”那掌柜咧嘴一笑,指指前面,“您看这人都满成这样了,咱们也早没了空余的屋子, 实在是对?不住, 叫二位白跑了一趟。” “这……”江灵殊却没料到此处,心下一急,追问道,“便真的一间空屋都不剩了?就算差些也不打紧。” “哎, 哪有人遇着生意不想做的?”掌柜捻捻胡子, “实在是连柴房都要?挤上人了, 这北地空旷,方圆几?十里也就咱们这一家客栈, 又快到年下,商客们都赶着做完最后?一趟生意往家去,故此这些时日?都是这般人满呢。” “……”江灵殊闻言焦心不已,不由蹙起眉头,灵衍见状,扯扯她?的衣袖道:“无妨,咱们找个好地儿生了火将?就一晚便是,又不是没在外头露宿过。” “啧,那是之前,现在天这么冷,你身子又不好,怎能如此?” 可若真无去处,也只能…… 正犯愁时,那掌柜拨着算盘随口说?道:“其实啊,您二位若无什么忌讳,到附近的村子里找户人家借宿一晚也是个法子,横竖看你们携刀佩剑的,倒也不像是一般女?子。” “这附近还?有村子?”江灵殊双眸一亮,面露喜色,赶忙问了下去,“烦请您告诉我们,那村子在何方向,约有多远?” “自是不远的,”掌柜的笑道,“若是几?十里内都无人居,岂不买米面菜蔬都难了?喏,你们出去直向西走,不出十里地便能瞧见一片小山坡,那融絮村就在那山坡之间了。” “融絮村?这名?字倒是雅致得很……”江灵殊念了一遍,又向掌柜抱拳道谢,随即带着灵衍依言赶起路来?。 遥遥旷野,茫茫白雪中,二人并肩而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冷不冷?” “都快裹成粽子了,自然不冷。”灵衍鼓着嘴,面上显出几?分怨色。 江灵殊嗤笑一声,向前抬首望去,果?然终于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矮山,若不是还?有些青灰山岩并枯木之色,在这鹅毛大雪中几?乎是不得见的了。 “那掌柜的没说?错,咱们快走。”她?心内欢喜激动,说?话声都因此有些微颤,挽着灵衍的手臂扶着帷帽便向前头小跑起来?。 “你若跑不动,我背你。” “不,不过就这么点路,算,算得什么。”灵衍喘气抚着心口,脚下步子却是一点儿未慢。 想想又道:“话说?回来?……” “什么?” “到了此处,不知为何,像是觉得有了些气力似的。” “那岂不正好?指不定是那一魂一魄就在这附近呢!”她?们不约而同生出几?分希望来?,越发打起精神,不一时,皑皑飞絮中隐现出一片连绵的瓦舍,正位于几?座山脚下。不远处的路边立有一半人高的石碑,二人凑上前方看清上头刻着“融絮村”三字,好歹是没走错了路。 “我算是知道这村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名?字了,”江灵殊拢着帷帽上的垂纱道,“自古皆喜将?白雪比作飞絮,此地想来?一至冬日?便有如此盛景,可不是‘融在絮中’?” “话虽如此,仍是不大寻常……” “好了好了,管它呢,眼瞧着天快黑了,赶紧找户人家借宿一晚才?是正经。”江灵殊一步踏过村界,携灵衍向内走去。 入了村,方才?纷扬不止的雪似乎下得小了些,眼前景物因而也越发清晰——这村子道路宽阔平直,只于路两边建有木质屋舍。房屋样式也与一般乡村里的相去甚远,木色光润排布敞亮不说?,单那上立鸟雀下垂铃的飞檐翘角,其中的别出心裁就非寻常村中可见之景,且家家户户皆是一样,这就更加难得。 江灵殊心中暗暗纳罕称奇,也比刚刚多了分谨慎,本想找个人先问问,但这大雪天里本就没几?人在外游逛,街上可见的两三个人也是离她?们远远儿的,不过拿眼一瞧就撇开?,亦看不出面色好坏。比起说?是不欢迎生人,更像是全?然不在意。 看来?少不得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一番,若有叨扰,就以银钱赔罪罢……江灵殊拿定了主意,便向着靠左最近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二位姑娘,可是要?投宿?”恰在此时,清泠话音自前方传来?,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一阵无端扬起的寒风玉雪中缓缓走来?一年轻少女?,如雪中悄然而生,无声无息,却已落入人心。 那女?子手执一把朱色油纸伞,伞下身形纤秀窈窕,容貌秀丽,仅着一条雪色襦裙,外披一件象牙白的曳地薄衫,轻薄无比,分明是夏秋的料子,并非这个季节常人该穿的衣裳,江灵殊同灵衍乍乍一瞧,便不禁由头到脚生出一股子莫名?寒意来?。可对?方虽肤色苍白面容清冷,却并不显病态,似是全?然不畏严寒,亦不受影响。 她?们满肚子疑惑,又是好奇又是警惕,但也知不该贸贸然无礼相问,江灵殊略施一礼回道:“正是如此,我与师妹北上远游至此,附近已无可落脚之地,故此前来?叨扰,实在歉疚。若姑娘是这村中人……” “随我来?罢。”那女?子面无波澜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即转身前行,并不多作解释,两人面面相觑,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未走几?步,灵衍忽地张了张口,用手肘暗暗推推江灵殊,示意她?向前下方看去——只见女?子行动起步间素裙下隐现一双微微发红的玉足,竟是连鞋袜都没穿的。 “嘘——”江灵殊忙以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眼下只瞧得见这女?子是个十足的怪人,但毕竟对?她?底细一无所知,又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别轻言妄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