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篇
“二梳到底, 相濡以沫。” “三梳到底, 生死不离。” 新娘髻, 金凤冠,冠上攒红宝的凤钗步摇格外眼熟。 这…… 这不是月娘当日出嫁的凤冠吗? 再看那新娘喜服也觉得分外眼熟。 是了,没错, 这凤冠霞帔,皆是月娘当日逃婚所穿,如今悉数全穿到了她的身上。 “张嘴。” 月娘温声笑着,烛火映暖了她的眉眼,温柔似水,顾凌洛情不自禁启唇,一枚苦涩的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这味道…… 百步软筋散! 月娘轻吻了下她的眼尾,温柔的让她有些恍惚,像是之前所有的悲剧都不曾发生,她们依然情深意笃。 唰啷,碗口粗的铁链去掉了,戴了近一年,手腕的皮肉早已磨得酱紫暗红,短时难以恢复如初。 “待会儿拜堂,站不稳便靠着我。” 旁人大婚,唢呐震天,chuī的是欢快喜乐,挂的是红绸,贴的是大红囍字。 可她们大婚,同样唢呐震天,chuī的是吊丧的哀乐,挂的是白布搭着红花,贴的是惨白的囍。 唯独府门口挂的灯笼是反着的,惨白白的灯身贴了个红艳艳的“囍”。 府中下人同是奇异,白丧服系着红腰带,一个个哭丧着脸却说着吉祥话。 “恭喜郡主大婚!” “祝郡主与夫人百年好合!” 宾客们来了,不知该恭喜还是该吊唁,喜堂上林林总总摆了整整一百零六尊牌位,白布红花,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跨马鞍,烈女不侍二夫。 跨火盆,夫妻红红火火。 该有的大婚之礼,一样没少,只是围观的宾客沉默是金,满当当容纳了数百人的郡主府,静如空巷。 不管对外如何宣称,朝中众臣又怎会不知两人身份。 新娘是女的,新郎也是女的,这二女成婚成何体统?! 造孽啊造孽!祖宗千百年定下的礼义廉耻,全让她们两个毁了! 然而敢怒,却无人敢言,甚至连拂袖离开或者压根不来都不敢,空有满腔愤懑,不过都是虚伪。 百步软筋散药效猛烈,顾凌洛当真是腿软脚软走不动道,本该搀扶她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敢靠近,一路全靠月娘搂着。 “一拜高堂!” “二拜刘氏满门!” “三拜列祖列宗!” “夫妻对拜!” “送入dòng房!” 顾凌洛被按着冲牌位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又头碰头夫妻对拜,这才被月娘抱扶起来,软手软脚进了dòng房。 红盖头流苏摇晃,遮挡了宾客的神情,却挡不住一片唏嘘声。 搂搂抱抱拉拉扯扯,还是两女子成婚! 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了! 月娘将她靠在chuáng边,大红的囍帐绣着双凤呈祥,囍帐微动,金凤驿动着微芒,仿佛活了一般栩栩如生。 月娘并未掀她的盖头,隔着盖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你已许久未听我弹琵琶了,不如今日,我弹给你听。” 琴棋书画,月娘样样不通,唯独这琵琶还稍有造诣,往日她总爱拉着顾凌洛跑去花园凉亭,她弹琵琶,顾凌洛吃点心喝茶,风过云过,鸟过鱼过,日子恬淡悠闲的仿佛没有尽头。 月娘弹了一曲《凤求凰》,谈不上大珠小珠落玉盘,却悲凉婉转,余音绕梁。 守门的两个小丫鬟听了,忍不住心涩鼻酸,到底是年轻不经事,眼泪好悬没落下来。 不能哭不能哭,今日可是郡主娘娘大喜之日。 “郡主娘娘弹得真好。” “是啊,真好。” 郡主娘娘何止弹得好,郡主娘娘人也极好。 府里下人不多,都是当日随尚书大人被斩的下人们府外的亲眷,郡主娘娘给了他们十倍的月钱,吃的穿的也全都是高门大院小姐少爷们的待遇。 这么好的主子上哪儿寻去? 虽说郡主娘娘娶了个女子,可郡主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投错了身,不然皇帝老儿都敢坐一坐的,是娶是嫁又有甚了得? 这世道,有奶便是娘,更何况待他们这般亲厚的主子,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月娘接连弹了数曲,每弹一曲便停下灌上一气儿酒,酒入愁肠,曲更殇。 暮色四合,月娘也有些醉意,她放下琵琶拎起秤杆,摇摇晃晃走去chuáng边。 金秤杆,红盖头,跳动的双凤烛映着醉意朦胧的桃花眼。 流苏摇晃,盖头挑开,月娘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的新娘……果然称心如意……” 顾凌洛素来玄衣轻衫素面朝天,初次穿得这般华贵明艳,十里红妆不及她额间一抹凤尾朱砂,九天仙娥不及她半点朱唇惹人。 月娘喉头微动,长睫铺着烛火,心跳不由自主,凑过去便是一个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