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小姐,你们去吧,我会替你守好这的。” …… 远远看到那栋孤零零的小屋时,元绣就停下了脚步,开始仔细地理了理鬓角与衣裳。 女为悦己者容。 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在意过自己的容貌,元绣早已经记不清了。当初是还小,不值得为了什么整日里涂粉弄妆的,再后来是出了事,众人都不敢触了她的眉头,总是远远地躲着,哪还有人来欣赏。她自己更是恨不能死了去,再没了兴致。 红玉的眼角眉梢都是惊奇。 自打她跟了元绣,这是她头回见到小姐打扮的这样的好看,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仙气,像极了从画里头走出来的人儿。 明明有两栋屋子,她都没走进去瞧过一眼,怎么知道公子在哪里? “你从那边走来,可有看出不同处?” 红玉被问的愣了愣,羞愧地摇头。 “那边的屋门外被人踩出了一条小道,混着化开了的雪水,有些泥泞。却是朝着这处方向来的。”元绣指着小屋门口,“你看那,gān净得很,甚至还有些未化开的积雪,都表明这很少走动。可明明有人住在这,不然为什么他们要朝这走来?” 红玉了然地点头,看向元绣的目光中又带了些许钦佩。她的小姐如此的聪慧,如果不是那个病,只怕如今都该是庆云县内人人倾慕的对象了。 一时间看向小屋的眼神,带了几分自己也说不出的急切与不满。 “小姐,让我去……” 元绣一把拉住迫不及待的红玉,冲她摇了摇头。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应该由她们亲手解决。 她走的不紧不慢,似乎并不急迫。可再长的路,也总有尽头,她终于是站在了这扇并不如何厚重结实的木门前。 褐色的门上还挂着一串红色的流苏,看起来有些久了。被雪水浸的湿漉漉的,有些许褪色,看着很有些年头了。 “江九卿,我来了。” 元绣仍是看着那串流苏,轻声柔语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屋后站着的人全身猛地一震。她似乎有些彷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内乱转。 屋子很小,只开了一扇窗与门,此刻却都出不去,她是被困死在了里头。 屋内的人目光闪了闪,盯着门上的插栓,寄希望于此。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门后的插栓松脱了几分,屋顶上扑簌簌的落下灰来,兜头兜脸的撒了一脸。 她顾不上自身的láng狈,忙伸出手要去拉那插栓,手指还未碰到,一下猛过一下的剧烈震动,终于让不怎么牢靠的木门呻.吟一声,插栓落地,缓缓地开了。 如此的突然。 突然到元绣还来不及收回她高高抬起的腿,见到门后人目光中的惊惶,元绣心头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缓缓放下腿,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裙角。 元绣眼波流转间,唇角绽出一抹笑,“别来无恙,江姑娘。”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清晨,她们相遇了。 是的,她们。 她是元绣,而她是江九卿,也只是江九卿。 第九十三章 同她的坦然形成鲜明对的比站在元绣身前的人, 她看起来很憔悴, 昔日洒脱飞扬的眼睛里, 含着惶恐与不安, 看到元绣,只有惊, 却没有喜。 她本来就是生的纤瘦得体,多一分则胖, 少一分则太瘦。而如今却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脸色惨白, 红润的嘴唇好像风gān的树皮,因为缺水要泛着白。披着一身不大合体的衣裳, 她站在那里,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给chuī跑了。 两人分别的时间不短,可仔细算起来也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两月有余,可眼前这人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真叫人要不敢认她。 元绣一眨不眨地盯着江九卿,目光好似两汪深潭, 黑沉沉的, 让人看不穿她的心思。 红玉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去看身边的人, 却见她神色平静,仿佛那跟前的人,不是她日思夜想了数月的江九卿,而是个什么旁的不想gān的人一般,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站立了不知道多久, 最后还是被一声咳嗽打破了这僵局。 “咳咳——”江九卿尽量压抑着喉中的瘙痒,可终于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咳嗽出声。 她捂着唇,不敢看元绣,长长的睫毛像是受了惊的蝶,扑簌簌地眨着。 或许是觉得不自在,一阵子咳嗽过去后,九卿最先开口。 “元小姐,别来无恙。”说起话来,免不了又咳嗽数声,“我病体未愈,屋中简陋,怕染了小姐一身病气,还是不要进来为好。” 红玉咬着唇,她不懂。 当初在元府上的时候,公子是将小姐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生怕她受了委屈又或者是累坏了身子,一举一动都要看在眼里。 可如今,怎就生分至此了? 红玉的心,倒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可就连她都已是如此,那么小姐呢?即使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又该是怎样的难受? 元绣依旧是含笑着的,像是没有事情能令她烦心似的,她擦着九卿的肩膀走进屋中,浑不将她刚才所说的话听入耳中的模样,闲适自在的好像这里本就是她的家,此刻不过是进屋走走。 红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在九卿身侧顿了顿,欲言又止。 “红玉姑娘,代我劝劝你家小姐,此处不宜久留。若是有什么需求,不如去前头那栋小屋找我师父,我已闭——”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元绣拿起了小桌上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九卿看在眼里,忽然哑了声音。 “没想到,数月未见,你竟拜起了菩萨?”元绣笑眯眯地捻着手串上的佛珠,动作颇为熟练,“我曾以为我这后半世定会青灯古佛,常伴菩萨身侧了,谁曾想却被人拦了下来。” 九卿听着,眼睛胀的难受,忍不住别开脸,不敢看站在她跟前的人。 可元绣却是不管不顾,只说自己的。 “他出现的那样叫人欢喜,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若说他轻浮,却如此细心。说他用情至深,可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骗局,他来的蹊跷,走的也洒脱。像我这样的人,离死只有一步远,我从来只想快些死了,是父亲硬生生将我拦住了,我曾想或许只是为了让我遇见他。”末了,已是带了几分的哽咽,可元绣掩饰的很好,停顿了数息,就调整好了情绪,流水一般的声音缓缓道来。 “可让我欢喜的人是他,让我伤心的还是他。我想着他走了也好,我总算能清净了。可这样的清静,我却不喜欢。我明明是极喜欢清净的,我想,或许我应该找个法子,平衡好自己的心。后来我想开了,若是他不来,那我便随了佛祖永远清静也是极好的。” 元绣低声笑起来,她背对着她们,看不清神色。但是笑中却带着苦,含着泪,听得红玉眼睛一红,跟着落下泪来。 她扭头去看身侧的人,九卿静静站在那里,脸还是倔qiáng的看向左侧的那堵墙。就像是那墙上长出了花儿来,她看的入神,下颚却绷得紧紧的,好像拉满了的弓弦,再用力一些就要崩断。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说人言可畏,可这俗世不过是些俗人,我元绣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被人戳着脊梁骨笑了这么些年,总算也看开了些东西,比俗人总要好些的。”她的话,跳的太快。 明明站在屋中,从头盯到尾的红玉,却听不懂了。她困惑地眨眨眼睛,盯着元绣挺直的脊背,以期能从她处得到回应。 可没有了,元绣静静站在那里把.玩着佛珠,屋中忽然安静下来,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从门缝中穿过来,落在九卿身上,于是她又开始咳。 “江九卿,我不远千里来这,其实只是为了问你一句话的。”元绣转过身,一步步慢慢儿地走过来,站在九卿跟前时,jīng心梳理打扮过的她,同九卿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