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槿恍惚记得,小时候夏妈妈也跟她提过类似的事情,感叹学生触犯校规,严重违纪被大学开除,又或者是倒霉的孩子被人骗了全家人省吃俭用才勉qiáng凑出的学费,于是年迈在乡下的学生母亲赶来学校,就是这样跪在辅导员面前求人的,苦苦哀求多么艰难供出一个大学生,一家人的十几年呐,大学毕业证说没就没了,孩子这一生又怎么过? 你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你的职业是教师,未来也很可能经历同样的画面,成为今天的景医生。 天意跟规则面前,非普通人力所能抗衡的。 景医生的冷淡,不近人情,都只是莫可奈何。 脑海中进行着激烈的辩论,想说服自己。 “小夏老师!” 夏初槿即将走入楼梯口的拐角处时,被人喊住,神思一顿,回头便看见了追过来的景傲。 “你来看学生的吗,我刚好下班,带你一起回去吧。” 这人还穿着刚刚那身白大褂,冷冰冰的公式化表情,给夏初槿带来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摇摇头,侧身避开了景傲,紧绷着唇线一言不发闷着往前走。 走出两步后她又重新退了回来,抬头凝视着眼前人,“景医生,即使不能帮忙,面对失去希望的人,也请多一些耐心。” 亲人的生死足以压垮一个人的脊背,舍弃自尊。 都是芸芸众生一员,本是同根生,即使是无意义的安慰,也比冷漠地无视离去要好,怎么忍心踩碎本就不存在的“最后希望”。 夏初槿的话并不重,她本就没有跟人大喊大叫,脸红脖子粗的习惯,何况,她并没有苛责的意思。 只是情绪所致,语调里的不满跟反感是藏不住的。 景傲回看着她,浅棕色眸子本就颜色淡,此时映着走廊里qiáng烈的冷白光,薄薄的镜片后,叫人什么都看不清。 夏初槿没来由地被觑得心虚,本不打算多言又开口解释,“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无能为力,也知道有些情况不是医生能左右,能决定的。” “你知道什么?”景傲却摇头轻语,薄唇吐出几个字,“你不知道。” 明明是人流嘈杂的走廊过道,不时有病人家属路过,拎着吊瓶什么的,还有护士叮嘱的声音,这一刻,莫名地都被景傲轻言淡语的一两句话盖过了声响。 夏初槿被她无波无澜的调子弄的心里急窜起一股无力又想要争论的劲,“我是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看见了一个人在你面前跪下,医者仁心——” 景傲无甚表情的面容突兀勾起一抹笑截断她,不给她机会继续说了,“不,仁心?呵,夏老师高看我了。” 与其说是在不礼貌地打断他人说话,不如说此时的景傲是在刻意地挑起纷争,以此躲避什么。 “夏老师仁心仁德,景某自愧不如。” 不知真是自嘲还是对她的嘲讽,景傲见她不再言语,自顾自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自初识以来,幽默有礼会主动帮助他人的景医生,竟也会有这样刻薄的话语跟表情,夏初槿错愕不及,愣在当场。 直到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戳到了她跟前,犹豫着跟她说话,“你是景医生的朋友吗?你误会她了......” “国家的补助手续申报还需要些时间,景医生对每个病人都很负责,也愿意无偿地去提供帮助,今天也是迫于无奈,她其实早就开始替那位病患查资料作准备,甚至尝试牵线了,但那个家属太急了,选在大庭广众之下bī迫景医生,为了控制局面我们只能先隔开她们......” - 门铃响起的前一刻,景傲还在懊悔。 已经过去很多年的事情她不想以消极的态度耿耿于怀,应该化为养分汲取吸收,避免更多的悲剧再次发生。 她想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被白纸一般简单的小姑娘寥寥几句话勾起曾经的那点儿不忿,迁怒人家了呢? 景傲是打算等一等,晾晾两人的情绪,过两天就去主动找人和好的。 邻里之间的,不说多熟络热烈,总不能仇敌似的,毕竟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可猫眼里,书卷气十足的温雅女人就那么措不及防地出现了。 开了门,夏初槿面上是局促跟抱歉,“景医生。” 景傲一眼看去心情复杂,但还是如常般友好笑笑,让开了空间邀请,“小夏老师,进来坐坐吗?” 夏初槿略一踌躇,思考也不能就在大门口谈事情,应了。 “我家没有饮料,你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景医生,我是来跟你道歉的。”第一次进入景傲家中,夏初槿没有东张西望,规矩地站在客厅茶几前的一隅之地,只是大概感觉得出来,景傲家里的装修很jīng致,屋内也很gān净,符合主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