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戋带着绵儿刚回到轻云阁,就被石母遣人叫去。 主仆二人只好又转而到了禧福园,早已在里屋等待的石母,见石戋过来,眼里露出慈爱,又望见对方一身风尘仆仆,神色隐隐疲乏的模样,不禁向石戋招手,将对方揽在身前心疼道:“丫头,此行去可是累坏了吧。” 石戋摇头,向石母道:“戋儿很开心,此去不仅见到了紫涵姐,还认识了很多人。” “哦?”石母闻言来了兴趣,问道:“那与祖母说说见了哪些人?” 石戋将辛昭云等人如实向石母说了。 石母听罢,笑道:“那都是外家,平日里与陈家来往,并不是本家的女娃。” 兴致来了,还与石戋说起了陈家旁系的不少事。 石戋只是安静听着,不时应和二句。 说了好一阵,石母才停下,看向身前的石戋,终是问出了今日寻她来的正事。 “戋儿,你如实告诉我,你们此去是否遭遇过歹人拦截?”石母尽量将语气柔和,但提到此事,脸上的神色却是不自主的严肃。 石戋眸色微闪,轻颔首:“不瞒祖母,我们去的路上便是遇到了埋伏,好在平安无事,只是大姐的马车受惊,让大姐受了番苦。” 石母已然知道此事,并不意外,又问道:“你大姐坠湖一事,你可清楚?” 石戋道:“当日紫涵姐姐领着我们去心水湖游赏,在船上,大姐的贴身丫头梨儿不知是晕船还是何故,错手将大姐推入了湖中,此事,我和紫涵姐姐她们都是亲眼目睹。” 石母眉头紧蹙:“依你的话,你大姐落水只是意外?” 石戋懵懂的眨了二下眼睛,看向石母反问道:“祖母是怀疑有人故意害大姐?” 石母刚要点头,却见石戋用那双碧水般清透的眸子盯着自己,心中徒生不忍,似不想打破那种美好,又改口道:“祖母只是担心,你们姑娘家的出门在外,难免会遭到有心人惦记。” 说罢,又摸了摸石戋的头,温声叮嘱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来回路上折腾不易,早些回去歇息,多注意身体,可不能生病。” 石戋乖巧应下,带着绵儿从禧福园出来后,却并未直接回轻云阁,而是转道去了荆娘的院子。 去的路上,绵儿看向石戋道:“小姐,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回去洗漱歇息,明日再去看荆娘不迟。” 石戋并不答应,只是闷声往前走去。 绵儿见状,便不再出言相劝,她家小姐平日里看着好说话,但其实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对方一旦决定好的事,就是九头牛来了都拉不回来。 故而就石戋不说话,绵儿也就默契没有再出声,只默默跟在对方身后。 等二女到了荆娘院子,谷子一开院门,见来人是石戋和绵儿,圆胖的脸上露出惊讶。他虽然听说了今晚小姐她们就会回来,但没成想这会子刚到府上,对方就来了。 石戋向谷子问道:“荆娘的身体怎么样?” 语气仔细听去,竟是带着些紧张。 谷子并未发觉,如实回道:“奶奶自从喝了小姐端来的药后,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石戋听到谷子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此刻才算安定下来。 正要抬脚朝屋里走去,却远远听到从屋内传出动静,再一看,荆娘正手拄着手杖一步一顿的出现在屋子门边处,苍老的脸上正满是慈爱的望着她。 石戋眼波荡漾,下意识的向屋子门边的荆娘跑去。 荆娘见状,含笑伸出不拄杖的那只手去迎,石戋原是想投入对方的怀抱,但跑到跟前,脚步却猛然一顿,颤着手小心翼翼的拥入荆娘怀中。 石戋埋头在荆娘的颈项,似在寻求什么依靠与温暖,久久没有言语。 荆娘爱抚的轻拍着石戋的后背,好一会,石戋才从荆娘怀里退出来,扶着对方朝屋内走去。 站在院门口没动的二人,目送着一老一小进了屋。 绵儿眼中惊色未消,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向谷子问道:“荆娘这么快便能下地行走了?” 谷子点头道:“自从小姐离府后,奶奶便说要下地行走,我不让,她便闹着脾气不肯喝药,我只好随她。” 谷子没说的是,荆娘刚开始下地那二天,双腿像是棉花一样,根本使不出半分的力气,别说行走,就是连独自站立都做不到。 荆娘自己也知道,她这是因为久病卧床太久,双腿已是开始退化,逐渐不受控制了。 但想到石戋,荆娘又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力气与毅力,用了不过短短三四日的功夫,便已经能独自站立,直到今日方才能勉强依靠拄杖行走。 谷子知道,他奶奶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小姐放心以及希望自己不成为对方的累赘。 绵儿听到谷子的话,将视线投向屋内,她相信荆娘的心意,她家小姐定会明白。 屋内,石戋扶着荆娘,步伐缓慢的走到位子上坐下,旋即在荆娘受惊的目光下,只见石戋蹲下身,开始为荆娘捏腿。 “小姐…这,这可使不得!”荆娘惊道。 石戋却是垂着眸,眼都不抬的替对方揉捏着腿,似无意道:“荆娘可还记得我儿时小腿常常会抽筋?” 荆娘被石戋这么一打岔,倒是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不再专注于对方为她揉腿之事,只见她眼中露出怀念,看向石戋笑说:“那时候你年纪还小,不知是缺营养还是怎的,那个小腿总是到后半夜就开始抽筋,每次抽筋都得揉上好半个时辰,你方能接着入睡。” 石戋点头,抬头看向荆娘道:“荆娘为儿时的我揉了那么多次腿,我如今为荆娘揉这么一回,如何使不得。” 荆娘没想到石戋在这里等着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蹲在身旁的石戋,眼底慈爱几乎要溢出眼眶。 她何其有幸能照料石戋长大,何其有幸能让对方将她视作亲母,若说荆娘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便是那日主动承担起照顾石戋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