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在脑子里过了一下, 那个和他一起抽了华子的小年青? 他早就想着要跑南方去守护爱情了。况且他对讨要到补偿的信心也不是很足。 他留下,更多的是老人的胁迫。 就连他大哥大嫂都已经跑到南方去了,只留下孩子让老人照顾,他没有必要也留下照顾哥哥嫂嫂家的孩子。 至于带头大哥? 那个秃瓢男人聪明绝顶,事事打头阵不过是这几户人家老的老,少的少,缺乏能话事的人,他刚好可以补这个缺。 辛安也认真研究过这个带头大哥,他不过是一个典型的投机分子,替大家出头,不过是为了能给自己捞取好处,增加更多的筹码。 现在网上的声音已经一边倒了,他如果继续被当成标杆,不仅不能套取利益,甚至还会变成过街老鼠。 孙正义说辛安这招杀人诛心一点都不为过。 起初船户们自认为能博取同情,却是在帮辛安梳理出了网上会在意这件事情的网友们,而前后剧情的180度大反转,更是让这些容易冲动的、正义感爆棚的网友们爱之深,恨之切。 之前有多支持,现在就有多痛恨。 所以,这位带头大哥应该也不会再做中流砥柱了。 那,剩下的,就只剩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太太和跟在她后面那个只会“啊~啊”怪叫的傻小子了。 等和孙虎确认后,果然,出问题的就是这家辛安认为最不可能的问题户了。 “我还以为他们根本就是跟着后面随大流的,没想到他们反而成了最硬的钉子。孙哥,他们提啥条件了没。” “没有,好像就是一个老年痴呆,带着一个自闭症少年。之前船户们也利用他们的情况卖惨,现在那些人跑了,就把他们留下来恶心我们。” “哦,那应该也还有办法。”辛安皱着眉头琢磨起来,可是一旁的孙虎却又突然松了口, “要是他们家的情况属实,咱们稍稍照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辛安却拒绝的斩钉截铁,“要是再在这件事上浪费咱们鼎鑫的钱,我就主动辞职。” 按理说这种情况,是符合国家的帮扶政策的。辛安再次来到河边时,破船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条,远处的梅山项目工地上,各种机器的轰鸣声已经震得河面不停的扬着微波,那个像是傻子似的瘦高孩子,正蹲在船头背对着岸边,不知在干些什么。 辛安在网上查过,自闭症应该不是精神病,只是缺乏与人交流的能力。他看看四周无人,就尝试着想要去从这个半大孩子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情报。 “奶奶在家么?” 辛安习惯性的给船头那小子递过去一支烟,想想又不合适,只好又把香烟装了起来。可那半大孩子就像是听不到似的,没有任何回应,依旧蹲在船头,整个身体前后晃动着。 辛安尝试着又靠近一些,看那孩子始终连头也不回,索性身子一纵,从岸边直接跳到了船上。 船身猛地晃动起来,辛安跟着摆动身体,才不至于被船身的晃动掀到河里,可是那个孩子依旧蹲在那里,就像是粘在了船帮上,这场景像极了岛国恐怖片里的场景,辛安突然被一种恐怖攥紧了心脏,似乎这个孩子随时都会猛地扭回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或者大嘴裂开能把头部分成两半的恐怖场景。 他看了看四周,天灰蒙蒙的,水草随着河面上的风声摆动,好在还有远处工地上人声鼎沸的样子,让他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靠着那个孩子弯下腰去,辛安终于看清,原来那孩子晃动之下,用食指在面前的船板上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不仅把船板磨出来一个清晰的圆圈,而且那圆圈就像是用圆规划出来的那么规整。 辛安甚至觉得,那可能是真的用圆规划出的圆圈,然后才用手指一遍一遍的描着。 只是现在才发觉这个孩子的异常,他的眼睛斜着向额头翻着,既不看手指,也不看辛安,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船身在河面上拍打出了一层层的波纹。 之前搜集的情报派上了用场,辛安自来熟的亲切的招呼孩子的名字, “平安,我叫辛安,你看,咱俩名字多像兄弟俩,就你一个人在家么?” 叫平安的半大孩子依旧没有反应,可就在辛安再去看他画的圆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这孩子画的那个圈变得清晰,不只是因为蹭掉了船板的浮土,更是因为有液体从那根画圆的指尖流出,那是血,只不过刚好被船板上的暗红油漆遮掩,才不显得那么刺眼。 “孩子,住手,你手已经磨破了。”辛安强忍心中的恐惧,伸手去拉这个叫“平安”的孩子的手腕,却不料那孩子就像是一个被按下开关的机器,开始猛地尖叫起来, “啊~啊~” 即使是辛安被吓得跳回到岸边,那个孩子依旧是扯着脖子拼命的尖叫,喊得浑身颤抖,喊得脖子上的血管都爆了出来。 “平安,你冷静点,我是怕你手上的伤越来越严重……” 没用,平安依旧是扯着脖子喊,背对着辛安,像是这事儿和辛安没有什么关系。 尖叫声惊动了船舱里的奶奶,这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挣扎着从船舱里爬了出来,身上裹着一条脏兮兮的毯子,她拼命的爬到平安的脚板,抬起枯枝一样的手臂去拉扯尖叫的平安。 吓得辛安不敢去看,生怕平安激动的一抖腿,就把他奶奶的手臂给碰断。 “福生娃儿,魂儿来了。福生娃儿,不怕了。福生娃儿……” 奶奶嘴里念叨的,就像是什么咒语,辛安的汗毛彻底炸开了,这真的是见到鬼了,一老一少两个神神叨叨的祖孙俩,像是根本看不到辛安,一个站在那里像是一只受惊的野兽,自顾的拼命尖叫,另一个躺在他的脚边,喊着不是孩子的名字,像是在进行招魂仪式。 就算是在大白天,辛安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敢再待下去,而是朝着机器轰鸣的工地上狂奔而去。 难怪就算是用尽手段,也没有人能把这祖孙两人搬走,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倒更像是两只鬼。 就算他们是人,辛安也觉得,有些人活着,不如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