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洞房花烛(六)
古墓。 小龙女颤声道:“你你是说寒玉床能治我的伤?” “我不知道,但重阳祖师如此说法,必有道理你瞧,寒玉床不是给他求来了吗?祖师婆婆不是制成床来睡吗?她的重伤不是终于好了吗?” 杨过转过身,匆匆将每封信都抽了出来,意欲知道查看以寒玉疗伤之法,却是无所获,将书信一一收好之后,徒留下提起“寒玉”二字的书信,握在手里,呆呆出神, “这寒玉床具此异征,想来定是神物,可究竟要如何才能治伤如何才能治好龙儿的伤” 小龙女轻轻扯了他衣袖一下,笑问:“过儿你呆头呆脑的想什么?” 杨过飘思稍顿,回道:“这寒玉床一定能治好你的伤,只是不知是不是将寒玉床研碎来服?还是要用其它药引?”左掌拍打着额头,不住念道:“起沉疴,疗绝症”心如火焚,甚是着急。 “哎呀,这写信,你们倒是写清楚点呀,这到底怎么治伤嘛!” “莫慌,杨过聪明才智,世所罕见,肯定能想出这寒玉床怎么用以疗伤。” 王重阳眸间思绪涌动,蹙眉道,“虽说这寒玉床有起沉疴、愈绝症之效,却也只是听说,是否真有此效”垂首看着头枕在自己肩上林朝英,叹道:“只有朝英自己知道了,唉”望向天幕,忧心道:“这孩子体内全真真气不化解掉,到底要如何运功疗伤” 林朝英听在耳中,知道王重阳不知道玉女心经两路行功之妙,但她自个心里却是清楚,暗暗想到:“此番,只需杨过或是龙儿记起,阴阳转变之妙,自可慢慢尚愈” 她顿了一下,扫了王重阳一眼,心想:“我这玉女心经两路行功的奇思妙想,倒是要谢谢他跟我说起这寒玉,只是可惜我死前,未跟小林儿道出玉女心经的全部妙用,不然,这两个小家伙又何必如此伤心、焦急” “过儿” 小龙女拉住他的左手,向他轻轻摇头,黯然道:“你还记得孙婆婆吧?她服侍过祖师婆婆,又跟过我师父多年,要是知道寒玉床怎么治伤的,怎会不告诉我?何况我师父,她她也是受伤难愈而死。”说到此处,情绪低落,甚是难过。 杨过本来满腔热望,听了这几句话,顿时如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木愣愣的僵硬在原地。 小龙女伸手轻轻抚着他头发,柔声道:“过儿,你不用多想我身上的伤,又何必自寻烦恼?” 杨过万念俱灰,过了一会,问道:“我师祖是怎么受的伤?” “师父深居古墓,极少出外但有一年,师姐在外面闯了祸,逃回终南山来,师父心软就出墓接应,却中了敌人暗算” 伴随着小龙女讲述,天幕里画面一转。 山林里。 李莫愁浑身已被汗水打湿,时不时回头望去,惊慌的喊道:“师父,救我!”见得前方的白衣女子,顿时大喜,向她奔去。 这时。 只听得一声似蛙鸣,又似闷雷的怪异声响传出,一道人影骤然从旁边灌木丛里窜出。 “不好!” 林丫鬟一把将李莫愁拉至身后,匆匆与之对了一掌,闷哼了一声,面有惊骇之色,在空中暴退数丈才堪堪泄力。 “这人谁呀?怎么不让看到脸的?” “此人武功很高,一掌竟给林掌门打的受了伤。” “那不是因为偷袭的原因嘛?” “这个距离,让你去偷袭人家林掌门,你瞧瞧能否功成?此人武功定然不在林掌门之下,只怕是五绝里的一位了。” “从衣着来看,莫非是洪七公洪老前辈?李莫愁作恶多端,遇上他老家人,被追成这样,也有可能。” “不对!也可能是铁掌帮帮主,裘帮主的铁掌功可不比丐帮的降龙掌差。” “只可惜没看清此人的右掌,不然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洪帮主了。” “臭蛤蟆,我一眼就看出那人是你,你整天能不能干点好事!”洪七公朝着一脸焦黑的欧阳锋,就是一顿口吐芬芳。 “” 欧阳锋心下虽已断出那人应当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是本座?” 洪七公哼了一声,“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抬眸望向石碑处,又道,“你现在该想想,怎么面对古墓派的人吧?坑义子,你真是有一手!” 闻言。 欧阳锋顿时沉默下来,甚是头疼,心中则是想着:“我这怎么就封成那个样子”过了一会,抬眸冷冷的盯着洪七公,直叫他浑身不舒服,骂道,“臭蛤蟆,你看着我干嘛?” “你个臭乞丐跟郭靖那浓眉大眼的臭小子,给本座的九阴真经是不是有问题?” 闻言。 洪七公脑袋嗡嗡响,心道:“不妙,给他反应过来了!”虽是心虚,但毕竟是老江湖,脸上仍旧镇定,又道,“是不是真的,你这看不出来,你不想要不如给我!”伸手讨要。 欧阳锋好不容易才把九阴假经拿到手,怎么可能会给他?冷哼了一声,后退了一步,躲过他油腻腻的手,道,“这经书最好是真的,不然你也别怪本座给你丐帮上上下下叫花子杀个干净。”说到最后,言辞间寒意森森,杀气弥散。 闻言。 洪七公心里发寒,心道:“不妙这老毒物现在怀疑上了,可不好办了”口中则是道,“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熏死人!” “师父!” “走!先回古墓去!” 林丫鬟见敌手遁入密林里,难觅踪迹,神情立马警惕起来,眉头紧皱,拉着李莫愁施展轻功。 古墓门前。 孙婆婆见得她们,赶紧迎了上来,“林姑娘,大姑娘你们回来啦?”又见林丫鬟唇角那抹鲜红,惊道,“林姑娘,你受伤了?” “没什么要紧的,先回去!” 林丫鬟皱眉抹去唇角鲜血,神情严肃,回眸向后方密林望了一眼,但见一道黑影陡然窜了出来,立时转动机关,合上了古墓大门。 一行三人向古墓大厅而去。 路上。 “莫愁,你怎生招惹了这样一个强敌?” “我也不知道,这个怪人奇怪的很,一见到我,就要拉着我做他儿媳妇,我不愿意,他就追过来了,我又打不过他,只能只能” 李莫愁低下头,眼神闪动的说着,一下子跪了下来,抱着林丫鬟双腿,双眸生泪,“师父,你别赶我走了好不好,我不想下山了。” “” 林丫鬟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声,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叹道,“你先起来吧”将她扶起,身后大厅里传来稚嫩的女孩声音:“师父,您接师姐回来了吗?” 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模样唇红齿白,可神情甚为正经端严的白衣女童儿走了过来。 林丫鬟微微颔首,神情温和下来,刚要说话,就听得一道声音自古墓外传来:“喂!刚才那个老女人,你快出来!咱们打一架,看谁武功高!老女人,你快出来!” “这声音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耳熟啊?” “我觉得也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不过可以确认了,肯定不是北丐了,功老帮主声音洪亮的很,断不可能这般嘶哑,硬锐。” “也许是一路奔袭,渴着了的缘故。” “我想起来了,开头的时候,西毒好像就是个嗓音!” “就不能是裘千仞?” “我虽没见过裘千仞,可听说,这位裘帮主是个矮个子,从刚才那一掌来看,此人可不矮。” “嘿,龙儿小时候也真漂亮,这小脸蛋,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你想的美。” 林丫鬟而今虽年近六十,可模样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听得天幕里一句句“老女人”心中到底还是不太舒服,不由的冷哼了一声。 李莫愁觉得自己甚是能察言观色,立马叫道,“我师父青春长驻,容颜不老,哪里是老了,这个人就是胡说八道。” 林丫鬟脸颊微微一抽,手掌搭在了大徒弟天灵盖上,马上就让她闭上了嘴巴。 陆无双看在眼中,暗暗偷笑,又道,“对了,祖师,这人是谁,您认得嘛?” “据我推测应该是” 林丫鬟刚要说出来,见得一众姑娘都望了过来,欲言又止,最后道,“罢了,说不定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继续看吧。” 孙婆婆眉头紧蹙,却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叫喊挑战之声不绝于耳, 孙婆婆道:“林姑娘,这怎么办?” 林丫鬟脸色发黑,冷声道:“不用换他!”一挥衣袖向里走去,走了没几步,耳朵微动,隐隐约约听得咔咔声作响,脸色惊变,“遭了!”骤然转过身,跃过身后三人,向古墓大门掠去。 孙婆婆三人跟了上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两个人在逼仄昏暗的墓道里激烈交手。 “这人” 孙婆婆隐约瞧见怪人相貌,不由的愣了一下,又见林丫鬟落了下风,更是忧心,就听得林丫鬟抽空道,“你们别过来,往里退!” “嘿!跟我打架,你还敢分心,看我先将她们三个毙了!” “你敢!” 林丫鬟勃然大怒,出手愈发迅捷,招招向那怪人死穴要害打去,却是已无留手之意。 “哈哈哈哈好!好!好!这才对!这才对!!” “好了,这下可以确信了,这人一定就是西毒,这笑声,想忘记都难。” “西毒干什么要追李莫愁啊?” “李莫愁不是说了,西毒想要她当儿媳妇吗?” “你看李莫愁那模样,像是说了实话的样子嘛?”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追李莫愁到的终南山。” 闻言。 小黄蓉翻了个白眼,摇头道,“靖哥哥你也太老实了,这李莫愁肯定是没说实话。” “这那是因为什么?” “我想” 小黄蓉顿了一下,思绪涌动,见周围几人都向自己看来,不禁笑了一下,“你们还记得那本五毒秘传嘛?先前我还以为是苗疆五毒教的,现在来看,应该是欧阳锋。” 小郭靖点点头,虽觉得心上人说的有理,仍旧发出疑问,“欧阳锋武功很高,李莫愁又怎么将五毒秘传拿到手的呀?” “李莫愁不是说了,欧阳锋要她当儿媳妇?这话,说的应该是真的。” 闻言。 小郭靖愣了一下,仍是不解其意,道,“他要李莫愁做过儿的媳妇吗?” 一言出。 桃花岛出身之中除了小黄蓉,其他三人看着小郭靖的目光甚是古怪。 黄岛主忍不住在这时开口道,“傻小子,你跟”扫了黄药师一眼,道,“蓉儿是什么关系?” 石碑前。 李莫愁此刻心下有点慌,暗骂:“你怎么这么不老实呢?还敢撒上谎了!”偷摸摸抬眸看向师父,见她没注意自己,而是抱起了师妹,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是滋味,暗暗想到:“师父以后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墓道。 林丫鬟适才吃了个亏,已有轻伤,此刻缠斗,伤势加剧,已渐渐敌不过来犯之敌,只得边打边退,一路上频频发动机关,这才维持不败。 李莫愁焦急不已,满头大汗,见得那怪人全力跟师父交手,背对着自己,眼睛一亮,纤白的左掌一翻,急射出数枚银针,却是叫怪人侧身躲过,险些扎在林丫鬟身上,吓的浑身颤栗,叫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林丫鬟见得插进石壁的冰魄银针,脸上若有所思。 怪人回眸,盯着拔足欲逃的李莫愁,冷哼一声,向她奔杀而去,却是刚一动脚,就停了下来,叫着,“好痒!好痒!!” 林丫鬟立刻飘身贴近,刹那间,封住怪人身上数处穴道,这才停下,长舒了一口气,又将目光看向走来的李莫愁,柔声道,“好了,为师知道你是想帮忙,只是” 这时。 小龙女跟孙婆婆齐声道:“小心!” “什么?!” 林丫鬟尚未反应过来,胸口就受了一掌,当场喷出一口血来,却是当机立断,反手一巴掌向怪人额头拍去,直接将他拍的在地上滚了一圈,他却跟没事人一样翻身而起,逃出古墓。 “师父!” 李莫愁惊呼一声,忙要靠近林丫鬟,却见得她双目含泪,咬牙道:“你走!” “师父,怎么” “我不是你师父,你走!!” “师” “走!” “” 李莫愁一愣,满脸不解,眼中掉下几滴泪,颤声道:“弟子谨遵师命。”也不给林丫鬟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古墓外跑去。 林丫鬟望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满目失望,又呕出一口血来。 回忆戛然而止。 杨过问道:“那恶人是谁?他武功既尚在师祖之上,必是当世高手。” “这什么情况?杨过不只亲爹坑,义父也是个坑。” “这下遭了,这有杀师之仇在,龙姑娘跟杨过不会生嫌隙吧?” “西毒此刻已经死了,有道是人死债消,况且原先西毒跟林掌门也不会对上。” “对了,西毒的穴道是不是李莫愁解开的?她干什么要这样做?又是为了那部玉女心经吗?” “应该不是,我瞧她射出的几枚银针是要扎西毒的。” “这谁知道,我瞧她还差点扎在林掌门身上呢,这李莫愁那么坏,指不定就是勾结的西毒。” “应该不至于吧,前边不是说林掌门死后,李莫愁还回古墓过,也没听龙姑娘说她抢玉女心经呀?” 石碑前。 李莫愁整个人呆住,对于陆无双的讥讽言语也置之不理,只是不断呢喃:“师父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怎么会是我害死的呢?是我害死的师父我”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林丫鬟叹了一口,将小龙女递交给穆念慈,走到大徒弟跟前,温声道,“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更不用哭,况且你都是大姑娘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别哭啦?” “师父!” 李莫愁心里好受了一些,却更加感动,又想到:“天幕里我明明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师父还愿意出来接我,带我回古墓,怎么会不喜爱我?一定是我太不好了此番,要是没出天幕这档子事,我岂不是真会害死师父”想到此处,遍体寒凉。泪水又止不住的溢出,扑进了师父怀里,哭的抽抽噎噎,极是伤心。 小龙女道:“师父不跟我说。她叫我心中别有爱憎喜恶之念,说:倘若我知道了,往后心中念念不忘,说不定日后会去找他报仇。” 杨过叹道:“师祖真是好人!” “是呀。” 小龙女微微一笑,道:“师父今日若能见到我嫁了这样一个好女婿,可不知有多开心呢。” 杨过笑道:“那也未必!她是不许你动情嫁人的。” 小龙女叹道:“我师父最慈祥不过,纵然起初不许,到后来见我执意如此,也必顺我的意。她她一定会挺喜欢你的。”说到此处,怀念师恩,出神良久,这才道:“师父受伤之后,搬了居室,反而和这寒玉床离得远远的。 她说,本门的行功与寒气互相生克,平常练功在这寒玉床上能事半功倍,可是受伤之后反而要远离寒气。” 杨过点头认同,却又是不解:“既是如此为何重阳祖师却说寒玉能起沉疴、愈绝症?这到底是何意思?相生相克相生相克”见小龙女眼皮低垂,颇有倦意,柔声道:“你睡吧!我坐在这里陪着。” 小龙女忙睁大眼睛,道:“不,我不倦。今晚咱们不睡” “唉龙姑娘这是怕自己一睡不起吧?” “起沉疴、愈绝症相生相克,嘶头疼,这到底怎么用来疗伤嘛?” “龙姑娘此时内伤之重,除非能将全身经脉重新打通,在由杨过传输真气,或是龙姑娘自行运气疗伤,只是这寒玉床又怎么将全身经脉打通?” “若是段皇爷在就好了,我可听说,他老人家,神功通玄,一阳指造诣,怕是不比大理段氏的那位开国皇帝低了,定可救下龙姑娘。” “可惜段皇爷远在大理,如何能突然出现在古墓里啊?就算现在赶路过去,龙姑娘只怕要也会在半路上香消玉殒” “阿弥陀佛” 一灯大师道了一声佛号,叹道:“此番劫难,实乃天定一如她跟杨居士的良缘啊”顿了一下,想起瑛姑死的那个孩子,心下甚是愧疚,摇了摇头,望着天幕又道:“只盼杨居士他们出古墓时,能遇上老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古墓。 “我不想睡,我不能睡,我要陪你!” 小龙女念起先前跟杨过的约定,自床上坐起,抹了一下眼角泪水。 “龙儿” 杨过跟着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就听得她颤声道,“过儿,我怕睡了,就醒不了。”捧着杨过脸颊,“过儿,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陪我说说话。”扑进他怀里,脸颊枕在他肩头,泪水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杨过凤眼含泪,心中难受的厉害,却是强装镇定,笑道:“好,你不想睡就不睡,你闭上眼,养养神吧。” 小龙女道上一声好,依偎在杨过怀里,慢慢合上清眸,过了一会,道:“师父曾说,有一件事她至死也想不明白,过儿你这么聪明,你倒想想。” “什么事啊?” “师父点了那恶人的穴道,可是姐为什么要帮那恶人解开穴道,暗害师父?” 闻言。 杨过想了一会,只觉小龙女靠在他身上,气息低微,已经睡去,侧目怔怔的望着她脸,心中思潮起伏,过了一会,一枝蜡烛爆了一点火花,点到尽头,竟自熄了,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另一支也灭了,轻轻一叹:“这两枝蜡烛便象是我和龙儿,一枝点到了尽头,另一枝跟着也就灭了” 他出了一会神,将小龙女轻轻放躺下,然后,下床而去,将一根接着一根红烛,尽数点燃,照的室内红彤彤,暖融融,宛如白昼,他却是呆坐在床边,怔怔失神,兀自流泪。 郭夫人听得杨过那一句“一枝点到了尽头,另一枝跟着也就灭了”既想到了自己和丈夫,又想到那年断肠崖之事,心中感慨良多。 最后,虽明觉是妄想,却仍旧想着:“只盼龙姑娘果真能归来吧”瞧了一眼坐卧难安的郭芙,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