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序章
远航·序章·讨债人? 黄沙弥漫的港口,阳光炽烈,将一切照得刺眼。 在这样颇具艺术感而又燥热的布景下,一家破旧的酒吧门前,一名老人靠在滚烫的墙上,手中握着一把弦琴。 这把弦琴已经陪伴了他近三十年的时间,见证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老人弹奏着古老的旋律,唱着一首关于黄沙与太阳的戏曲歌谣,那是他在偷渡来到这片土地之前,他的爷爷传授给他的。 “黄沙漫漫,太阳炙烤大地, 穿越无数的沙漠,那是我的足迹 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记, 在这荒野之中,寻找我的回忆。” 两块铜板从空中飞落,落入老人面前的破碗里。 铜板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歌声。 老者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披黑色防沙衣的男人站在面前。 这名男子的装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黑色的防沙衣下是紧身的衬衫和长裤,腰间挂着一把短剑。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面罩下若隐若现,像是在窥探洞穴,欲要猎捕毒蛇的隼鹰。 同时,男人还朝老人的碗里,丢下他抽干的烟头。 不算名贵的牌子,抽起来还算带劲儿。 男人走进酒吧,里面热闹非凡。 忙碌的服务生们穿梭于人群之中,有的忙着接待客人,有的则忙着赌局。 没有人注意到这名男子的到来。 他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一名皮肤古铜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耳朵上挂着银色的耳环,靠在吧台边显得格外醒目。 “一份薯饼,一杯冰水。” 五块银币,两份餐点。 男人开口道,声音低沉。 男人没多少耐心了,越晚找到那家伙,那家伙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的可能就越大。 女子转过身去,熟练地将两颗土豆切成薄片,沾上面粉后扔入沸腾的油锅中。 她那双灵巧的手在厨房中忙碌着。 她不是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政客,但她能看出来— 看得出来,这位赏金猎人在搜寻活着的猎物。 乔恩让自己的宽边帽向女侍者的背影倾斜,以示尊敬。“ 我是乔恩·许瑞德,”他开口说,“我在找一个人,但没什么头绪。” 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计,将薯饼捞出,淋上番茄酱后放在乔恩面前。 她用手指轻轻地抬起乔恩的下巴,动作轻佻,又不失优雅。 “想让我帮忙?”女子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给我点小费,我会考虑考虑的。” 乔恩毫不犹豫,对女人的掌心丢出三块银币。 女子先是感谢对方的慷慨,随后,用占卜者与祭司般的神秘口吻告诫乔恩:“前几天有个驼背的小瘸子来这里,愿意每星期付三个铜板作为封口费,不需要吃的,只要让他躲在牛棚里就好。看得出来,他穷疯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女人未经打磨或名贵油脂修饰的手指,指向身后的牛棚。 那里总是至少有两头牛备着,有些是农民带来的肉牛,这种留着做牛排,做肉丸汤来招待达官贵人的东西。 快要累死的劳牛,杀了后做腌肉干,这样就吃不出肉老肉松来。 故事结束,女人为乔恩端上一杯柠檬汁,加入冰块后推回三块银币 乔恩看着女子将三块银币推回两块给自己,心中有些疑惑。 “这两块算清洁费,”女子解释道,“我不能让我的顾客要吃的牛排,和一个流浪汉混在一起。不过,这地方的治安若有若无…所以…麻烦乔恩先生了。” 乔恩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但在他转身之前,他再次看向那个正在忙碌的女人。 “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么?”乔恩看到,女人背过身去,准备清洗自己吃过午餐后留下的餐碟。 女人告诉他一个最常用的名字:卢法沙。 拜托,作为一个八个月就被父母丢下,被店老板养大,十二岁后就被送上床铺的女人—只有一个名字是不够保命的。 同时,还得学不少巧舌如簧的技巧。 乔恩穿过一片喧嚣的回廊,来到了牛棚。他只须轻轻抽出腰间的短刀,那些牛群便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是一种动物特有的条件反射—当它们看到刀子,和拿刀的人进入领地时,就知道要么是自己,要么是它们的同伴要变成餐桌上的美食。 乔恩的目光锐利,整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起来了,不是兔子,就别往身上蹭草!”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草堆中,乔恩一把提溜起了窝在里面,身穿破旧麻布衣的小瘸子索罗。 他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嘿,索罗,还记得我吗?” 索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试图挣脱乔恩的手,但乔恩只是轻松地将他提起。 还真像是堵住兔子洞后,一把抓起兔子的狐狸。 “加鲁巴大王有点事要和你好好谈谈,跟我滚回德泰克人的商会去吧。” 说着,乔恩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轻轻打开,指针指向还款的最后期限。 索罗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知道加鲁巴大王的手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否则,猜猜看他的左腿是怎么从骨头变成木头的? “等等,乔恩!”索罗急忙说道,“我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只卖糖果,真的!” 说完,索罗摇晃起自己的腰包,几块巧克力糖滚了出来。 乔恩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相信索罗的话。 “你不知道么?越是披着羊皮的狼,在牧羊犬面前…” “…叫的越欢,越想证明!” 乔恩劈开一块糖果,拿出被包在中心的石子。 乔恩将索罗的头按入水池中:“你这些糖果里掺了什么东西?” 索罗咳嗽了几声,挣扎着想要挣脱。 “在糖果里掺石子儿?索罗,你还有更白痴的赚钱门路吗?” 乔恩冷笑道,“不要以为我很想管一个骗子。但是加鲁巴大王的女儿,前几天在夜市上遇见了你,还吃了三块石头糖。” “现在,加鲁巴正等着用你的人头点炉子。” 索罗连连求饶,吐出口中的午饭与水流。 他保证,他承诺他会尽快还清所有的债务,包括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就一个礼拜,之后任凭处置。” 就在乔恩打算追问索罗的发财门道时,一张纸条自索罗的腰间滑落。 乔恩捡起那张羊皮纸做的“船票”—“劫浪者”号船票。 凭此收据交给船长钢鲨,随时可登船。 乔恩随即苦笑一阵,“所以,你是打算用这一个礼拜,跟海盗偷渡到无人岛去?那可真是个好点子,最好下辈子都别回到有人住的地方。” 索罗哆哆嗦嗦地解释,不但是为了说明,更是为了保命。 “不,我打听到最近海盗和渔民们在传的宝贝,一个来自水妖一族的宝贝。” “几千年前,半神一族在奥丁的带领下,将水妖一族封入风暴环焦,水族的统帅拉奥孔大帝。” “他皇冠上的灵珠被奥丁夺走,成为雷神之锤上的引雷石。那把战锤,和锤子上的宝珠要现世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分一杯羹。乔恩,大爷,求你,放了我!” “我贱命一条,不值当的。” “啊—!” 乔恩将索罗踢回酒吧,看着几名德泰克商人的打手前来。 他向他们脱帽致意后,收起索罗的船票。 “请帮忙把这家伙押回去,给加鲁巴阁下。告诉他,我晚一点儿再去取赏金。我最近要出海一趟。” 说完,乔恩便对吧台边的女人点了点头,挥手离去。 又是一颗尚未播种的情愫。 但乔恩对养一个只会投怀送抱,没什么经济效益的铅块链锤没兴趣。 “该死的,被摆了一道!” 来到港口时,乔恩才发现,那个叫卢法沙的女人顺走了自己的钱包。钱包里除了船票与那两块银币,其他都被她拿走了。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乔恩低声咒骂了一句,但随即又笑了起来。 再有一次来到这个不法之地,他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他握紧了手中的船票,心中有了新的计划。 “劫浪者”号和钢鲨?呵,不知是哪片水池子里的小人物。 该不会,只是在自家浴缸里开过船的矮人宝宝吧? …… …… 椰壳酒吧内,昏黄的灯光下弥漫着浓重的咸湿海风味道。 这里是沙岸上亡命徒的避风港,而今天,这里迎来一群特别的客人—逐浪帮。 一身黑色航海衣的船长正在打磨他的假牙,那是一颗镶着金边的铁制牙齿,每当他露出笑容时,总能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哈,本大爷的笑容,威震四海!” 每次他戴上假牙都会这么说。 他身旁坐着的家伙是狂鱿,这位神秘的副手以面纱遮掩着自己的面容,一头蓝白色短发随风轻轻摇曳。 此刻,狂鱿正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杯中的水,使其形成一个个小旋涡,然后又变幻成细长的水柱,在空中盘旋。 在他们身后,左钳和右钳这两个海盗船员正在用他们的蟹钳玩着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不过,他们似乎对这个游戏的结果颇为纠结,争论不休。 “到底是谁先想到出剪刀的?”左钳疑惑地问道。 “不对,明明是你先出的石头!”右钳争辩着。 两人的争吵声此起彼伏,直到钢鲨一声怒吼打破了僵局:“一个个的吵吵的和荒岛上的猴儿一样。吃饭就吃饭,少整这些歪瓜裂枣!” “遵命,船长!”左钳右钳同时端起各自的饭碗,将鸡蛋浓汤灌入口中。 喧嚣散去,钢鲨用他右手的铁钩,指向不远处一个身穿轻甲、喝着果汁品尝煎鱼的蓝发少年。 “看看,人家这姿势多斯文。就算生活坠入了平庸,也不能失去仪式感与崇高!” 他对着船员们说道。 这句话引起三位海盗船员的侧目,而那位蓝发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吞咽美食。 钢鲨说着,说着便将左手搭上蓝发少年的肩膀,后者随即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转过身,泪眼婆娑。 “哦,我知道,你是被本大爷的赞美冲昏头脑,开始感动了对吧?你钢鲨大爷我向来关照朋友,这顿饭我请了。”钢鲨豪爽拿出钱包,丢出硬币与钞票后高声说道。 然而,蓝发少年却擦泪解释起来:“不是啊,大叔,你把铁钩拍到我背上了,还扎进去了。你是我的话,你能笑出来吗?” “啊—抱歉—我—”钢鲨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赶忙将铁钩从少年的背上抽出。 对方竟像颗泄气的皮球一样,躺在地上。 “啊,破伤风,猩红热,河热病,手足口病和流感…” “…感觉它们一口气都跑到我身上来了。” “…想我兰瑟还没有一世英名,就要死在这里了。” 自称兰瑟的青年骑士倒在了地上,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戏剧般的夸张。 这时,他的同伴热莉与卡辛提着购物袋回到酒吧,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住。 “主人—哇啊—有谁欺负你了—!”热莉赶忙将买好的榴莲与椰子丢给卡辛,跑上前去扶起兰瑟后,对着钢鲨目露杀意。 “你们,是你们么?”语气一改温柔与担忧的热莉,将手臂切换为炮膛。 钢鲨见状急忙解释:“咋可能啊,本大爷向来节约勤俭,这钩子都是家里晾衣架上掰下来改的。虫子都戳不死。” “有谁能来管管我么?”卡辛一手托住对掌部不太友好的榴莲,一手托住险些滑掉的绿皮椰子。同时,手臂上还挂着四只购物袋。 无人应答,她决定先回房间去。 “等你玩够装死游戏,再来找我,”卡辛对兰瑟没好气地留言道,“我要去洗澡了。” 狂鱿收起了手中的扑克牌,走到钢鲨身边,靠近在地上打滚的兰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同为道上兄弟,您是打算索要赔偿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兰瑟看了看狂鱿那冰冷的眼神,意识到对方并不好惹,便不再纠缠下去。 钢鲨见状,一把推开狂鱿,豪爽地说道:“等等,是我有错在先。这样,您开个价,能做到的,我肯定做到。做不到的…我给你当苦力也会还完的。” 兰瑟张开手,伸出五根手指。 兰瑟想要的不多,十五个到五十个银—喂喂喂—谁让钢鲨下跪啦? 钢鲨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主人,以后我是您的奴隶了,我饿了,可以先管顿饭吗?”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左钳、右钳和狂鱿都差点惊讶到摔倒。 兰瑟则直接指出一个事实:“把事做得这么绝,你是压根就没想过还钱吧?” 面对兰瑟的指责,钢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哎呀,少年,别那么认真嘛。海盗之间的事情,能不动手就动口。”他笑着试图化解尴尬。 兰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热莉身前,“算了,看你们也不像有钱人,帮我把饭钱付了就好。”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钢鲨抓拍到这种变化后,迅速抓起兰瑟和热莉,带着他们翻入吧台后面,迅速将一只腌黄瓜桶套在头上。 狂鱿和左钳右钳也纷纷躲下餐桌。 整个酒吧瞬间变得异常寂静,预示着灾难的来临。 “嘘,别说话,我闻到他们的机油味了。”钢鲨捂住兰瑟的嘴。 是的,不会错的,整个四大洋最恶心的味道。 人渣伴随着铁锈的味道。 四道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他们推开两扇木质大门,走进酒吧。 兰瑟见状,则轻声询问钢鲨:“那四个家伙是谁?” 此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一切的结束。 钢鲨的眼睛依次扫过这四个身着铁甲的身影,他们的装扮与常人截然不同,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第一个家伙口吐尖牙,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第二个,不,第二头,第二头家伙身形高大,肥头大耳皮肤赤红,头上的角更像是与生俱来而非简单的装饰。 第三个则戴着一副奇怪的眼罩,戴上之后就像一个迷你版的独眼巨人。 最后一个则留有白色长发,看上去像只刚被流放后不久接回人世的瘦猴。 眼窝深陷,遍布皱纹且戴着半块骷髅般的锈铁面具的他,两根钢质呼吸管由双腮一直延伸到背后的气瓶。 这四个家伙的目光诡异,走到角落各自盛满一杯金枪鱼冰淇淋。 兰瑟轻声询问钢鲨:“那四个家伙是谁?来参加化妆舞会还是别的什么?” 钢鲨咬着手指头与铁钩,低声向兰瑟和热莉解释:“他们四个是七大洋里臭名昭着的家伙,是海盗中的海盗—轰天劫魔!” “看到那个,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了吗?” “他就是他们的头子,推进器。” “他们来了我们准没好日子过。他们从来…不会付钱!” 兰瑟听闻此言,也微微点了点头:“那这帮芥末是够混蛋的。” 热莉随声附和起来:“鸡蛋芥末,好吃!” 一阵大门活动声,则在这时让三人同时保持沉默与安静。 “洗过澡还真是舒服呢。” 卡辛推开通往楼上客房的大门,换上新买的衬衫。 她的银白散发还沾着些许水珠,显得格外清新。 她手持一本没有任何字的书本,封面画有闪电图案,这是她的魔导师书本。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轰天劫魔四人组突然出现。 他们不约而同,将手中的枪口对准卡辛。 卡辛戴上眼镜,不慌不忙,擦去镜片上的水雾:“奉劝各位,不要在不该动手的场合动手动脚。” 轰天劫魔的首领—推进器,他丢下手枪,提起了一挺重型机枪,对准面前的魔导师少女后露出狞笑。 面对这样的威胁,卡辛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指尖开始聚集电流,电流跳跃得越来越频繁。 “没办法了,四位若听不懂人言,我也略通些兽语。”卡辛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兰瑟,热莉?不要偷看哦,接下来的画面会很暴力—很暴力—” 她的话语刚落,躲在吧台后面的兰瑟也缩回了自己的头,生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过于暴力。 当兰瑟与热莉再次探出头来时,他们发现轰天劫魔四人组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身上的钢甲被彻底摧毁,不得不跪在地上,将钱袋和武器递向卡辛,以恳求对方的宽恕:“大姐,不,阁下,行行好,给我们条生路。” 卡辛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不怪你们了,去玩儿吧。” 随后,她拦住推进器,拿掉了他头上的骷髅面具:“你的面具还不错,我收下了。钱就拿走吧。武器…就别想了…!” 四名盗贼连滚带爬,推门离去。 兰瑟与热莉也回到卡辛的身边。 兰瑟一脸崇拜地望着卡辛:“今后,我可要叫你女武神了!” 卡辛却轻轻赏了他一小发电流:“女武神这种称呼,太过粗鲁,可不适合我。” 热莉在一旁提议:“卡辛小姐,我知道叫电鳗怎么样?” “返璞归真,自然野性!” “哦,好痛啊,不喜欢就算了。” 卡辛与兰瑟听了,不禁同时向热莉轻轻捶去一拳,作为回应。 “这位姐妹,我看您身手不凡,不妨留下,”钢鲨说着,便从兜中捞出一块蒙尘的金币塞入卡辛手中,“实话告诉你们,最近我接到一笔大生—” …… …… “钢鲨,我看你在这儿很惬意啊。” 酒吧门前的黑影,让钢鲨打断对卡辛的拉拢,凑上前去。 “您是…哦…您就是客人啊,里边请,我们一会儿就登船!” 乔恩看到钢鲨接过那张拙劣的船票,对着自己称兄道弟。 也好,头脑简单的人,用起来才更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