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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燃烧军团之刃

   燃烧军团之刃!   燃烧军团,他们的威名来自其业火般焚烧的战绩。   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一幸免。   他们的刀枪下没有仁慈,没有幸存者,没有例外,没有失败可以被容忍。   除去—除去他们最后面临的战争,除去那名为往生冢的战斗。   那一战他们与对方金石俱碎,矮人国的援军用黑火药与齿轮拼凑出的铁皮武士,令他们的旗帜蒙上血污。   他们的名号,也来自他们对战争法术的奇异运用。   他们是“被诅咒”的军团。   他们自己更愿将此称为赐福。   饮下余烬裂隙炎魔的血液,他们的血液也会燃烧。   伤口的愈合速度,将比见到肥羊的恶狼、被开膛破肚的冰原巨魔壮丁更为迅速。   当他们的血液滴上手中的剑刃,他们的敌人在坠入地狱前,所能看到的便只有被冥黑邪焰烹熟的息肉。   那是他们的尸体,他们的死相。   史德瑞克是通过行刺者手中的刀锋,认出法术来源的。   往生冢之战,距今至少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了。瓦拉杜勒沦为废土,久居暴君皇座的双王遭遇诅咒,沦为朽灵的死火游荡。   这种血祭法术,将恶魔血液同人类混合,而后滴上金属夺得魔焰的法术,它们早应失传才是。   这八十年间,也不是没有历史研究者、黑暗法术俱乐部前往战争废墟,试图钻研旧王遗产中的学识。   饮下恶魔血液的蠢蛋,要么因体温顷刻间升高,由内而外化为肉泥浓汤。   要么爆体而亡,还有些体质特殊的家伙,血细胞反被恶魔血液中的细胞吞噬,患上特殊的卟啉症、白血病与重度哮喘,生不如死。   史德瑞克咬紧他独属于兽人的獠牙,两对耳环随风摇曳。   他真该把它们取下来,融成砂金后卖掉。   哪怕不是去买武器,去买上顿烤牛肉也比让它们挂在耳边乱晃、扰乱视听要好。   亡灵,松木,草原与刀客。   他们构成一幅以翠绿为主色调,却又逐渐向灰暗靠拢的绘卷。   皮肤灰绿的兽人刀客,刀棱映出死亡之影的剑刃。   那是一把长剑,一把板斧,还是长枪?亦或三者都是…   见证过如此诡异的存在后,史德瑞克认为,面前的火焰南瓜头就是拿出遥控器找来条太空飞船都不算意外。   “你杀死我的雇主,恩多尔只是个商人。”   在史德瑞克眼中,商人同赏金猎人是两个阶级。   他们之间所存在的唯一关系,便是处于暗杀、押运等目的建成的临时雇佣。   货到付款,而后挥手告别。   可能会有下一单生意,也可能再无重逢之时。   自南方刮下三朵阴云,如面纱般为红日梳妆遮掩。   雨滴落下,令一块石板的中央染上黑色水渍。   雨滴从不会形单影只,落下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暴雨将至,而后,暴雨已临。   “他是个两面三刀的骗子,刀客,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南瓜头周边的火焰,竟能在大火中燃烧。   管他呢,史德瑞克已经接受面前这头老妖怪不是人类…可能连活物都算不上…的事实了。水上人头花火魔术?真有趣!   “现在,刀客,让路。”南瓜头手中的兵器,火焰由夺目致盲的赤橙,转为冰冷青金石般的幽蓝,终于腐朽森林泥沼般的暗绿。   史德瑞克看清了,那是板斧。   刀刃,长枪与镰刀?可能只是火焰魔术造成的视错觉。   “真可惜,恩多尔还没给我付完报酬,”兽人刀客的双手紧握铁刃,泥泞的道路让他险些滑倒,“不知一个杀人犯的南瓜头,能否与之相抵…”   剑拔弩张的氛围,在他们同彼此对视的片刻便已成型。   他们于战吼之中,跨过闪雷,凛抵暴雨,以各自引以为傲的兵器袭向对方。   松木被闪电击穿,化作各向两侧倾倒的碳棒。   如同这灰绿画卷中的墨点,为画卷坠落黑暗的脚步增砖加瓦。   史德瑞克的眼睛恢复光明时,投入眼中的是他破碎刀刃折射出的银光。   一根针筒,一块被撕掉包装的“异国巧克力”,商人恩多尔的金色扳指。   巧克力块中流出的白色粉末,史德瑞克从不少收留下等人、酒水不比野狗小便好多少的“五星酒店”里见识过。   他们将粉末倒上摊开的白纸,卷成雪茄状后点火,吞云吐雾。   状若逃出荒地的恶鬼,瘦骨嶙峋,黑眼圈比眼球本身的尺寸显眼万分。   一个糖果商人的货箱里,不该出现这种东西。   “扳指上的红玛瑙是真货,拿它去换报酬吧。最好找个一提恩多尔的名号后,没人会看向你的地方做当铺。”   南瓜灯杰克留下最后的忠告。   史德瑞克下次对敌手挥刃前,最好先算算自己的实力与命数。   如果杰克的目标不是他的刀,而是他的心脏。   那史德瑞克就不会有命收下那扳指了。   “等等,你是谁!”史德瑞克发誓,终有一日他会寻到南瓜头的踪迹,将惨败交回他的手中,赢回荣耀。   南瓜头的身影背对兽人,沉默许久。   “杰克,燃烧之刃。”   这是他踢开松木碳棒,原路折回前的答案。   他相信斯坎克已经探明“女游侠”的实力了。   ……   ……   要说让铅笔来说,哥布林物理学研究有什么实际应用,那就是雪地的缓冲效果—比课本上写的还要好。   “咳咳,”铅笔吐出口中的雪泥,都是大雪,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至少我没看见红色的雪。”   自己的四肢和头还完好无损。   哥布林飞艇的热气球破了,缺少燃料。   没有修补工具,这种鬼天气也很难解冻点火。   还有四分之一的底座部分因撞上山脊,化为空洞。   “队长,实话实说,你的飞艇驾照,是不是找假证贩子印刷的?”铅笔从雪堆中抓起哥布林队长的双腿,让他倒吊起来回答问题。   驾照?队长也不知道,原来开飞艇也需要驾照的么?   眼前的景象,是停雪后的丈原。   没有杂草,没有走兽。   只有四只坠落其中的哥布林,和他们失败的飞艇。   松树上的翠绿也被冰雪吞没,棱角分明的坚冰浮于湖面。   “队长,铅笔?我和钉锤把我们打到的猎物挖出来了,啊—呜—”麦片听到骨骼破碎后的脆响,不是大雁的腿骨,而是他的尖牙,“—呜—它们都上冻了。”   “唔—我们会饿死—啊啊啊啊!”钉锤的尖叫,被队长丢上其额头的冰块打断。   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打起精神来,这不是在拍电影。   生活可不会因为你哭几声、唱唱歌就改变它的残酷。   “铅笔,准备记录战争日记,”队长戴好钢盔,用脚踢踹一棵结满冰棱的松树,“我们正受困雪原,尚未占据主场优势。但我们的食物,庇护所还不成问题。”   如果铅笔还有可供参考的建议,现在就提。   “火源,我们需要火源。”越快越好,铅笔建议他们现在就干。   没问题。—钉锤从口中吐出燃油、酒精喷灯与助燃酒精纸。   将一堆可燃物盖上助燃纸,浇灌燃油。   三,二,一,点火!   “火源问题,解决。”铅笔将备忘录上的火源问题轻划去除。   “对,”队长赏给钉锤的头三颗更大的冰块,指着燃烧的火堆,表情比吃掉三大包瓦拉杜勒苍蝇还要苦涩,“因为钉锤刚烧了我们的食物。”   “什么?在这地方就算有枪,也不可能碰到猎物的。”麦片挖掉猎枪中的冻土,这把枪只能勉强充当钢管和撬棍了。   队长让麦片放轻松,让他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流汗跑腿的事,交给他,交给铅笔和钉锤就好。   “那我的任务是什么?”麦片还是搞不明白。   “存好脂肪层,随时准备作为军粮就义。”这是麦片自队长口中收到的答复。   队长在和他开玩笑。   不是个适合开玩笑的好时机。   铅笔发现地上有两组尺寸远超哥布林或兽人的脚印。   “双足行走,脚印稀疏,一面有火灰。”   “证明他们不是在着急赶路,而是刚完成打猎。”   “走的不快,他们可能是在同彼此闲谈。”   “很明显,这是冰原大脚怪的痕迹—哦—!”   铅笔的头被麦片敲了几下。   就是麦片都无法忍受这荒谬的结论。   好吧,玩笑时间结束。   很显然,地上的脚印属于他们的远亲冰原巨魔。   说是巨魔,实际上尺寸也没比兽人大多少。   他们的獠牙和胃口倒是不小。   ……   ……   阿斯拉永远不会忘记,天边布满繁星的灰紫色夜纱下,她遭遇过怎样的恐怖。   将格雷戈里送回欧蒂斯庄园后,她知道自己还要赶路北行,她知道现已逗留太久。   越过往生冢,进入瓦拉杜勒腐芯镇地界。   谋到份收拾僵尸、鼠怪或狼人的委托,是她接下来半个礼拜内的计划。   詹金斯一家回赠她的干粮。还有些铜板和银锭,足够她找一家能够下榻、床铺上没有老鼠的旅店过夜。   恢复理智后,阿斯拉的灵魂恍如隔世。   仿佛过去四十五分钟内,她躯壳的掌控权均已脱离五指,直到刚刚,直到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猎人挥出冥炎。   对生的渴望,让她遁入黑暗,撤出血腥气息愈发浓厚的旅店过道。   不对,这家旅店的一切都是如此维和。   为什么她没在迈进第一脚前就察觉到?   这座木屋会伪装,它不是活的,可它是猎人的木偶。猎人手中的提线要它做什么它就必须去做。   这所房子是会吃人的,它的主人是会吃人的—它们的剑刃—不允许生者的存在。   阿斯拉对身后的阴影连射三箭,暗影斗篷让她得以高速移动,直到棕榈色的木门重现于眼帘—直到—   近大远小的原理不再适用,直到阿斯拉自认为她可以抓住或踢开门板,门与走廊却沿反方向延伸下去。   排列整齐的黑白方格瓷砖,在蜂鸣般的喧嚣聒噪中旋转,秩序在破碎,真实正被这座木屋吞噬,理智在分崩离析。   为什么,阿斯拉现在才从无数个问题中发现疑点的起源:为什么她一定要踏进来?为什么她会选择信任一座坟墓边的空屋!   “因为这都是命运的选择,它帮你做出选择…有意无意…游侠…你的命数当绝于此…”   追击者,阿斯拉不希望再听到他的声音。   一个句点也不要,可更令她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刀,是他非人非兽的脸。   当她全身探入这所木屋后不久,她便在转角处遇到靠住梁木,侧颜休憩的他。   他的刀刃,他的长枪,他的斧剑,它们令自己的锋芒依入黑暗,没于阴影。   而现在,阿斯拉看清楚了。   那是一把镰刀,燃烧赤焰的纯黑铁镰。   像是老练的舞蛇人手中,一条眼镜王蛇的凶残巨獠。   铁镰袭来,阿斯拉撞倒吧台后的酒柜。   木柜本身与酒瓶落上追击者的身体,也令南瓜头颅中的灵火愈发旺盛。   他的身体近乎空灵,只有骸骨与绷带固定塑形。   他的斗篷比坟墓更加冰冷,更为沉寂。他的战靴踏过生死,永不停息。   他的狞笑冲出火光,南瓜制成的头颅,也无法以滑稽感压制他心中的杀意。   反倒为他徒增诡异。   他的名字,是杰克。   南瓜灯杰克,他在对阿斯拉挥出第一刀时如此介绍道。   “为什么要逃呢,游侠?人总是要死的,我不仅拥抱过它,还将镰刀背刺于它…”   杰克抓起一片插入头颅的碎片,让阿斯拉看着它在掌心溶解汽化。   “…而这,就是永生的奖赏!”   业火下的黑镰袭来,这次是突刺,而非横挥直劈。变形,他的武器能在火焰中变形,实时重塑,随机应变。   “我宁可在战斗中死去,也不会甘于被你斩杀,妖魔!”   阿斯拉扣动弓弩,对南瓜猎手双眼送出两梭银箭。   她不清楚能够杀死狼人的金属,对身后穷追不舍的杰克有何功效。   她只能祈祷,祈祷他没有看上去强大。   祈祷他会在银箭的侵蚀下,暴露内心外强中干的本性。   “啊—!”他自眼窟中拔出箭矢后的惨叫,是猜测的最佳证明。   “我是不会…死的…哈哈…哈!”   阿斯拉不关心杰克在说什么,也不关心他眼中流出的是眼球积液,还是南瓜汤。   阿斯拉只知道,自己要么得杀死他,要么得逃出这里,别再遇上身后的南瓜人。   “快些,再快些!”   “什么—不—!”   面纱下的眼帘探出惊诧。   她的双腿陷入地板。   她没有让尖叫声钻出双唇。   “嘿嘿,斯坎克,斯坎克抓到了!”   食尸鬼抓住阿斯拉的双腿,翻离土壤后对猎物紧握不放。   杰克的颅骸重燃火焰,手中灵火形变的黑铁也化为最适宜斩首的兵器。   一把板斧。   “多么可悲啊,游侠。注意到袭来的巨岩,却没能防住脚下的碎石。”   食尸鬼侍从斯坎克退居墙角,背对将被主人斩首的暗影游侠。   他只知道自己的主人会因此大赚一笔,他只知道自己事后也会迎来加餐。   他听到一阵风声。   振翅声,还是说,是那名暗影游侠的脚步声在作怪?   食尸鬼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除非头颅或装载怨灵魂器的心脏被刺穿,否则—   “啊,主,主人,为什么!”   —无数血水化为脓液,由经食尸鬼的七窍流出体外。   “哦…哦…哇啊啊啊啊…!”食尸鬼的眼球在高温作用下,化为两颗剥壳后的荔枝。   膨胀且惨白,于爆破的边缘游荡。   杰克剑刃上的冥炎,也在斯坎克的尖啸、不解与惊恶中,令食尸鬼焚为皮肉俱灭的焦黑骸骨,落下刃鞘。   暗影游侠本人,阿斯拉,她不见了。   “不—!”   杰克踢开斯坎克的遗骨。   愤怒,不是来自痛失忠仆的遗憾。   食尸鬼…   …只是尸块同入门邪术混合的木偶。   只要剩下半粒骨渣,就能完成复活。   可是阿斯拉,他的目标,本该化为他手中人头的存在,她逃跑了。   失败,是不可被容忍的。   从杰克还是活人开始,规则便是如此。   ……   ……   暗影斗篷戏法,在被斩首的前刻发动,将食尸鬼推上瞄准后颈的斧面。   这种死里逃生的魔术,阿斯拉可不想再用性命做筹码,去玩第二遍。   眼前的光明,冰冷的溪水,身上的木屑与灼伤。它们在向阿斯拉无声告知,告知她来之不易的胜利。   死里逃生的喜悦。   南瓜灯杰克,是吗?   再也不见,希望他们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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