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押运事故
间章·格里姆森的押运事故! 虚空深处的岩石议会中,两个魔影相对而立。 象征雷电的魔影身负紫甲,一具布满铜锈的怀表被她轻轻打开,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仿佛只有这种温柔,才配得上其中优美的金属旋律。 那旋律她听过无数遍。 可每次倾听,除去久违的幸福外便只剩下孤独。 象征火焰与焚灾的魔影,令手中的骨杖在烟灰中重铸为一把炭黑的利刃。 刃面无序遍布着熔岩般醒目的裂隙。 焚火魔影吹去剑上的灰烬:“人类总是说,和一件东西待久了,就会生出情感,能够听到它发出的声音。” 它亮出剑刃,“我这把焚殇,我能听到它说自己饿了。敌人的血液,是它最喜欢的除锈剂。” 焚火魔影口中的暗示,已足够明显。 雷电魔影盔甲下的双眼微微一怔。 收起怀表后,手持钩镰的她转过身去,坐上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下次进来,记得打声招呼。怎么?又嫌弃自己太过空闲?” 焚火魔影回答:“不会。自从上次我们交换位置后,我发现导演的位置还是给你更好。至于我…” 它冷哼一声,“就扮演好原本的刀剑吧。” 随着雷电魔影长靴下的高跟敲打地面,颅盔后的银色长辫随雷电涌动摇曳飘起,活像云雾中的白龙。 “自知之明,对战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品质。”它将两张照片从胸甲缝隙中拿出,折叠为纸飞机后让它们飘到焚火魔影手中,“有两个人,需要你关照一下。” 焚火魔影接过折纸后展开,“哦?除去容器外,还有什么凡人值得关注么?” 雷电魔影淡淡开口:“容器的成长,也需要养料。上面那个半精灵,给他点警告,让他别再去找容器的麻烦就好。至于第二个人…” 她挥出镰刀斩断一具骨架,长靴下的根尖踩断颅骨的顶部,“你就好好玩儿吧,别把他弄死就好。” 焚火魔影烧掉照片:“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会把这当成福利,每天晚上回忆一遍的。” 它提起插入石缝的炎刃“焚殇”,在空间裂隙中离去。 焚火的余光在黑暗中迸发,虚弱,归于沉寂。 “油嘴滑舌。”雷电魔影面对焚火魔影离开的方向,手中射出一道蓝色闪电。 雷电魔影正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一阵掌声便成功打断她的静思。 象征风暴的魔影收起双手,对雷电魔影献上它的赞许:“不错啊,都知道养狗了。我们曾经的血狼雄狮,你现在说什么,它就去干什么。” 雷电魔影双手交叉,以相对冷漠的敌意注视第二位来客,“少说废话。一切都是为了主人的降临,为了让容器在计划中成长…不是么?” 风暴魔影则对它的忠诚表示认可。 是啊。不过要它来猜,那个头上冒火的家伙离开后,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找那个精灵咏剑士,而不是去处理人类。 换句话说,需不需要它帮忙加点“风度”? 它走到雷电魔影身边。 雷电魔影颅盔下的双唇露出一丝暗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风暴魔影用手托起雷电魔影的下巴:“这还需要我提醒你么?” 他松开手,“呵,别误会,我只是想去人间界找点乐子。” “那个人类,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用他为容器产出养料吧?” 雷电魔影的掌声,也为她的回答按上章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那就随风暴去吧。 “没关系,能关照不怎么聪明的人,我也很荣幸。”在风暴消失前,它留下最后一句讽刺,“下一次,你该选择更好的帮手。” 雷电魔影看着风暴的化身步入黑暗。 人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佳肴也好,剩菜也罢,最后都是桶里的馊水,殊途同归罢了。 她回忆起焚火魔影,“风暴,你以为在我眼里,你和他有什么不同么?” 真正的好戏,需要最好的演员,与反复打磨的剧本。 …… …… 这年头还真是除去自己外,什么人都信不过。 艾文只是想完全沉浸于他的午餐时间,不料面前的家伙却要自讨苦吃。 四周是一座森林边境的草地。 能将这种地方定为锚点洗劫路人,倒算是暴徒用过脑子。 额头被砍出十字疤痕的歹徒向后窜去,“饶了我,饶了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靠在树桩边,声音中的颤抖,比是寒冬中的流浪者更甚一分。 艾文将双刀抵上他的脖颈,“很不幸啊,我没能和想打的人打成,今天心情差得很。不把你送去伏法的话,肯定会得抑郁症的。” 歹徒抽出大衣下隐藏的匕首。 同时,也为他命运的生死状签署以小博大的英名。 “我看你还是去死吧—啊—” 他的力气全部丧失,喉中涌出的鲜血染上了艾文的银色长发,在两颗血泡自口中破裂后,双目翻白倒地。 艾文收起刀刃,不顾发丝上散发腥气的鲜血。 “咎由自取。”他将歹徒的尸首踢入河谷,内心重归平静。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掌声。 盔甲如同下界黑岩的骑士,他颅盔的缝隙中散出血光。 名为焚殇的暗剑,划向艾文的头颅。 “还有你,你离他不远了。”黑甲骑士的剑刃,燃起两道火焰。 “你又是什么东西?负责烤肉的炊事兵么?”艾文反问道。 “我叫余烬,至于你,”自我介绍时间结束,“你的名字,会化为死灰。” 说着,这名黑甲骑士持剑袭来。 一阵飘过麦田的微风,预示着接下来的发展会由微妙转为危机。 半精灵咏剑士艾文正面对着他的宿敌—手持“焚殇”之刃的余烬。 艾文的剑配合着精灵流传千年的格斗技法,他那优雅而迅捷的身姿仿佛是在空中编织着一道道致命舞步。 余烬则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猛兽,每一剑都带着毁灭的气息,火焰在他的剑刃上跳跃,仿佛要吞噬一切。 战斗之初,艾文凭借着他那半精灵的敏锐感知占据上风。 他的剑法如同一首优美的诗歌,在空气中留下了无数的光影交错。 余烬的攻击虽然猛烈,却始终无法突破艾文的防御。 然而,正当艾文心中升起一丝得意之时,他没有察觉到身燃火焰的黑甲剑客眼中闪过一抹诡秘。 余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艾文不再选择将双剑相互配合,直到他的一攻一防的战略因急躁变为疏忽,直到这疏忽为余烬奉上机会。 艾文便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艾文挥剑如风,但就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剑尖传来。 余烬向艾文发起反击。 艾文试图躲避,但已是为时过晚。 在一阵火花四溅之后,艾文的左臂被“焚殇”划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艾文失去平衡。 他单膝跪倒在地,剑尖插入泥土之中以支撑身体。 艾文望着自己受伤的手,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余烬缓缓走向艾文,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胜利之光。 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麦田之上。 余烬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魔刃“焚殇”,目光冷漠地注视着跪倒在地的艾文。 “小子,你想游历四方,去做浪客还是侠士都可以。但是得慢慢来…否则…”他冷笑几声,“小心有命练剑,没命用。” 艾文怒视着余烬,想要反驳,却被对方用剑柄拍倒在地。 “啊—!”他痛苦地叫喊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余烬弯下腰,抓起艾文的长发,将他连同他的剑一同丢进了麦田里。 艾文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剑也脱手而出,插在不远处的泥土中。 余烬还想为这名精灵留下点教训。 他伸出手,想要点燃周围的麦田,将艾文的双手葬送在火海之中。 但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起什么,手上的火苗也随之熄灭。 “记住今天的一切。”余烬背对着艾文,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然后转身离去。 艾文躺在地上,重重地咳了几声。 “啊—真是个强敌—”他低声说道,用袖口擦去嘴角的唾沫。 “不过,我的斗志又燃烧起来了。”他望着余烬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早晚有一天,你和兰瑟老师,我都要击败!” 艾文挣扎着站起身来,握紧拳头。 余烬,艾文不知道他在自己倒地时向哪里去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今后要做什么。 他还不够强大,无法击溃所有对手。 同时,他也对那自称余烬的背影人类骑士产生兴趣。 他知道,也许有个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那个将故障罗盘塞入自己手中的人。 …… …… 布雷兹望着被装入冷凝车间的不明紫色液体,在车门紧锁的瞬间才稍感放松。 要让他来形容复明教会是伙什么玩意儿的话,说白了就是帮自己长得像怪胎,还致力于让他们的怪胎头目将世界转变为怪胎的精神病。 复明教会的信徒,千万不要因他们曾是人类或智慧物种就心存怜悯。 他们都是帮疯子,从他们触摸血曜石,接受那东西的凝视开始就无可救药。 布雷兹注意到冷藏车的司机,一个身材健壮却弯腰驼背的暮光精灵,便唤道,“喂,孩子,过来。” 格里姆森,那位暮光精灵,眼角的眼袋像是两滩河边的污泥。 他可没见过这样的精灵,看起来比保守估计的年龄还要老八百岁。 可他的声音又让布雷兹确定,那是个最多六百岁的年轻人。 时间,时间还早,有些事儿还是得长话短说。 可是,布雷兹却能感受到其中对生的渴望,而非绝望。 暮光精灵放下手中的水瓶,轻声回应,“是的,先生,怎么了?” 布雷兹问:“这些冷藏车,你确定它们没有问题,密封质量都有保证么?” 格里姆森挠了挠头上的紫色碎发,回答道:“没问题的。低温高压,厌氧环境,瓶罐里的东西会被安全送到余烬裂隙销毁。交给我吧。” 布雷兹微微点头,说道:“希望如此。” 他的指尖闪过几道电火花,“没人想让过去那场战争重演了。” 说着,他看着格里姆森关闭车门的背影。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或是议论着元素法师议会为何参与这次行动,或是讨论着复明教会接下来可能的举动,亦或只是在叫卖打趣。 其中,一名戴有白色百叶窗眼镜,留有灰色短发的男人紧了紧他的白色围巾,收拢镜片后背对人群走去。 还有件事需要加藤处理。 “安心上路吧,表演时间—就要到了—” 几片落叶在加藤手中飞起,落上树梢为鸟雀提供一份新的筑巢材料。 …… …… 在押运车倾倒后重获视觉的格里姆森,他通过双手与水雾般的视线探求方向。 他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摸到了一个人的腿,可是,对方却以极其不耐烦的方式,将自己甩开。 格里姆森注意到被金属碎片刺穿的小腹,痛苦地叫喊求救,“…不论你是谁…求求你…帮帮我…那些桶都是…决不能外泄的东西…别让它们…” 神秘的旁观者一脚踢开格里姆森,说道:“你这家伙,话可真多啊。” 他拿出手中的遥控器,将之丢弃、踩碎后,顺着火光望向倾倒的车辆与其中滚落的钢质密封桶。 随后,他用一把弹簧刀将桶盖逐个撬开,并将桶推入河流之中。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他收紧迎风摇曳的围巾,整理风衣,看着无数紫色液体流入河道,顺流直下。 “破坏的艺术,这些颜料会大放异彩的。不知道谁会是男一号呢?”说完,他在一阵摇头轻笑中沿顺烟尘与混乱的方向,背风离去。 格里姆森眼前因充血变得昏暗,他痛苦地说:“不要,这些都是…不可以让更多人接触…咳咳…” 难道,快要死去了吗? 刚才的人,他就是凶手,是他引发了爆炸? 格里姆森的五指抓起一捧土壤,不料竟接触到一些紫色浆液。 他的手因寒冷生成冰霜与冻疮,绝望地低语:“不…” 一张老旧枯黄的照片,从他的衣下滑出。 “只有这些?你的求生意志,只有这点程度么?” “这样,可不行啊。” 格里姆森听到,第二阵声音来自一位女士。 “是我搞错了,原来,你也是个精灵啊。”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冰冷的针管,携带入骨即寒的紫色液柱,侵入格里姆森的血液。 他应该庆幸,自己能在今天捡回半条命来。 为他注射“酷刑浆液”的人,更早之前引发货车事故的人,他们的观点都是如此。 格里姆森不知这坠落感来自何处,他知道心脏跳动地间隔在增大,每次跳动的幅度都愈发沉重。他就要失去自我了。 在此之前,他的口中念出两个名字。 其一是精灵们的女神艾纳尼,他希望得到她的庇佑。 其二,是他那远在艾伦戴尔进修魔导的,仅存于世的亲人。